他怕冷到她、嚇到她,可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推開她。
他更唯恐傷了她的心。
他閉上眼,很輕的地開口:“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過未來了。”
幻境和預測撞在一起,他難判其中幾分真幾分假,又何為真、何為假。
虛幻和現實,最好分也最難分。
先前的畫麵就像烙印在腦海中一般,再難忘掉。
畫麵裡的少女眼前蒙著一條白紗,可能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她麵容憔悴,不知到底因為什麼而傷心,他通過對方的神色,能感受到她的難過和心痛,她說:“可是,我最愛的人死了,因為我。”少女整個人跟快碎了一樣。
看到的畫麵並不止這一個,但這個他印象最為深刻,太揪心、也太痛。
從幻境中醒過來之後,預測也停止了,他下意識就要找宋憂淅,他的一聲小蘇恰,將她從夢境喚出,等如願見到了要見的人,他卻像突然忘了如何動作,渾身僵硬,亦久久不知言語。
直到被宋憂淅堅定又心疼地抱住,他才恢複知覺,恍然回神,如夢初醒。
活了二十載,他鮮少會有這麼難過和失控的時候,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又想不到……該如何處理,他害她擔心了。
他最快速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將她鬆開,看見她臉上的淚,又伸手替她擦乾,寬慰著:“沒事了。”
“你又看到什麼了,害你這麼傷心?”
“我看到南忽了,我好想他。”宋憂淅說。
“南忽是誰?”劣適問,“我和你去找他。”
“見不到的。”
“掘地三尺也能見。”
“那還是算了。”
他們說的話都快被風吹散了,險些聽不清。
宋憂淅對劣適調節情緒的能力簡直歎為觀止,他現在和她剛被喚來時見到的樣子判若兩人,眼下又是那個囂張和隨心所欲的魔界少尊了。
但她替他感到開心,因為她不想他一直低落著。
宋憂淅意識到她們現在還待在幻境裡,隨即施術打破幻境,和劣適一起出去了。
他們回到劣適的房間,感覺從冬天穿到了夏天。
宋憂淅趕在劣適之前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又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
兩人默默喝著水,趁這點空隙緩緩心神,整理思緒。
宋憂淅餘光瞥見那兩隻幻夢蝶正停在桌沿,她可算見識到這些幻夢蝶致幻造夢的能力了。
心無執念者,自可不受影響。
她自問自己不是無執無念之人,她會有舍不得、放不下,有七情六欲。
現在看來,劣適也一樣,所以他當初一練成赤和蒼就果斷棄了無情道。
“算是認主成功了嗎?”
劣適點頭。
關於幻夢蝶一認主就給自己主人致幻造夢這件事,宋憂淅問:“認主成功了我們還會受到它們影響,是因為我們的血嗎?”
“我們的血合成的血咒它們可能一時難吸收,它們一暈,就影響到我們了。”
難怪它們現在看起來懨懨的,估計是暈了還沒醒,翅膀都不發熒光了。
劣適地掃了一眼幻夢蝶,臉上的嫌棄毫不遮掩:“讓它們自生自滅吧 。”
看來是被氣到了。
宋憂淅想了想還是又問了一次:“你當時是看到了關於未來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看到一個悲傷的畫麵,心裡共情。”劣適說,“不過更可悲的是,我能看到未來,但無法改變未來。”
可能會有很多路通往同一個地方,但再怎麼走,到最後的目的地都是那裡,終究左右不了結局。
他看到的未來也從來不是完整的,一旦隻因為看到某一個畫麵就輕舉妄動,極可能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他深諳,這不是可以試錯的事。
順其自然反而是唯一能做的。
她想,換做她也會和劣適一樣愁。
宋憂淅透過窗戶看了眼天色,才發現已經入夜了,沒和劣適多聊幾句,她就回了自己房間。
當然,帶上了她那一隻剛暈醒的幻夢蝶。
深夜,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子裡,床上的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把掌心貼上心口,感受著自己心臟規律的跳動。
她今晚一回到房間係統就又通報了一次她完成了支線任務的事情,給她加了一百的虛幻值幣。
本以為很難完成的任務就這麼陰差陽錯地完成了,也挺好的,至少她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再為這個支線任務發愁。
儘管那滴血是用在幻夢蝶上的,都沒給到歡蓉,係統就自行幫她抽走了一小滴血咒上的血分給了歡蓉,反正血咒已成,還有血就不會失效。
係統的效率果然是她沒法比的。
迄今為止,她還沒動用過她的虛幻值幣。
她想先不動它們,攢著攢著,自會有用到的時候。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醒來時,已天光大亮。
隔壁房裡,劣適入定一夜,未眠。
他床邊站了個人,手裡拿著他那把折扇,是剛從魔界過來的劉介遲。
“你這是入定多久了?”
“記不清。”說話間,劣適睜眼下床。
他走過去把入定前關上的窗戶打開,站在旁邊感受了一下早晨的氣息。
劉介遲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看著他的背影。
“怎麼感覺你情緒不高呢?”
劉介遲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在聽就行:“你不是為了蘇姑娘才來的嗎,見到人不該心情極其美妙嗎?”
他問:“你怎麼這麼反常?”
劣適回過身:“劉介遲,彆逼我在心情最平靜的時候和你動手。”
劉介遲清楚他隻是說說,完全不怵:“你說了我才不問。”
“我看見關於未來的畫麵了。”
“我操。”劉介遲一聽他這語氣就明白一半了,忍不住爆了句粗,他消化片刻又問,“是不好的?”
劉介遲從來不會問他看到了什麼,隻會問他是好是壞還是無關緊要。
不可知,便不可多問。
萬事萬物皆有其內在規則,可以不遵循,但絕不能輕易打破。
“不算好。”
之前劣適窺見有關未來的畫麵之後都是雲淡風輕的,現在他的這個低情緒再加上不算好三個字,劉介遲眉都皺起來了。
“這次預測未來和幻夢蝶造出的幻境交織在一起,我分不出虛實。”
“怎麼偏偏這麼巧?”分不出真假,原本不算複雜的事變得麻煩起來。
他心一梗又罵了一句:“靠。”雖然再罵多少句都無濟於事。
劣適破天荒叮囑了一次:“彆和他倆提這件事。”
“哪能,魔尊刨根究底起來我也怕,魔後那,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脫開身來,我一定裝作啥也不知道。”
宋憂淅在接到辭易宮新派來的任務之後,第一時間通知其餘人他們得動身了。
他們也是在這時,發現劉介遲來了。
“好了,現在所有人都到齊了。”她向鳳挽和邊爍年介紹,“他就是我們第四名曆練弟子,劉介遲。”
整齊六人,一起去拜彆行芸穀穀主,並單獨和吳微晨道了彆,就一起前往新任務地點——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