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的便宜父親名晦,字明夷,出生在西州一戶比較殷實的農戶,小的時候家裡甚至還有能力送他去私塾讀了幾年書。
不過到了博雅的祖父母掌家的時候,就比較拉胯了,日子反倒是越過越差了。
當然也不隻怪他們,西州氣候寒冷乾燥,收成不見長,家裡人口和賦稅卻不停長,越過越窮的也不隻這麼一家。
如此一想,大家倒寬慰了許多。可見,這自我安慰真是一種可貴的能力。
博雅的祖父母沒什麼能耐,但父親沈明夷卻像是基因突變似的,自小就顯露出不一般的天賦,與這個再平庸不過的家庭格格不入。
沈明夷簡直就是“彆人家的孩子”裡的標杆,長得玉雪可愛不說,讀書識字還極快,大了些讀起經典甚至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
雖然家中貧困,沒能在讀書這條路上走下去,但是卻博得了私塾夫子的青眼。後來更是把夫子的女兒柳氏娶回了家,也就是博雅的母親。
博雅的母親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雖稱不上是大家閨秀,卻也算得上是學識廣博。故而,博雅還算成長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
這倒是挺合博雅的意,不就是讀書嗎?她最擅長呀!
博雅前世可是十足的乖乖女,父母都是小學老師,從小拘著博雅學這學那。每天放學以後,她總是一個坐在家寫作業、練鋼琴、讀英語...看著外麵小朋友玩得開心,不由得心生羨慕,而這一羨慕就是一輩子。
博雅的父母將教師的職業特點演繹到爐火純青,從小對博雅的學業和生活表現出超凡的控製欲。
有時候,博雅覺得自己就像個小泥人,父母就是那捏泥人的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最後捏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小時候還好,博雅是備受歡迎的乖孩子,可是長大了就不是這樣了,好聽點大家說博雅是象牙塔裡長大的,不好聽的那就是書呆子、掉書袋什麼都有了。
博雅當然也意識到自己久居象牙塔這個問題,不過還沒來得及和這個世俗的世界和解,就來到了這裡。
早知道會這樣,她一定要當著那個討厭的組長麵把企劃案撕碎,戳破他長期盜用他勞動成果的事實;
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咖啡潑到造謠滴滴司機是她男朋友的長舌婦臉上,大聲講講她平時編排彆人的那些垃圾事;
要當麵諷刺那個自以為是、惡心至極的相親對象,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看中的不是我,是我的工作和爸媽。
哎...
可這一切隻能是博雅的想象了!作為一個二十大幾的成年人,博雅甚至都沒敢當眾說過一句俏皮話,真是有夠失敗的。
不過這份乖巧也有點好處,這不到了這個世界,她倒是適應的挺好。
沈明夷與柳氏夫妻和睦,關係融洽,唯一的遺憾就是子女緣淺,膝下隻有一女便是博雅。
二人心裡雖也略有遺憾,但他們性格豁達,沒多久便看淡了。再加上博雅乖巧聰慧,他們更是恨不得滿腔慈愛都傾注到了博雅身上。
隻是博雅的祖父祖母沈老丈和沈阿婆可就不這麼覺得了,為著柳氏沒能給自家大郎這件事,沒少刁難柳氏和博雅。
後來博雅的嬸娘豔娘誕下一子後,更是連著她也一起跳到了頭上,一同搓磨母女倆。
小時候,沈明夷還在博雅母女身邊的時候還好,可是後來家中男丁分得田地越來越少,但要繳納的租庸調卻越來越多,家裡窮的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博雅時常心裡想,你說說這男丁有甚麼好?要都能像她爹這樣的倒罷了,像沈老丈和沈二郎這樣的,分不到地,也出不了力,就會坐吃山空,這才是貨真價實的“賠錢貨”呀!
這光景逼得沈明夷實在沒辦法,西周又是大齊邊貿重鎮,越來越多人都投身商貿了,他咬咬牙便也跟著同鄉幾個同樣窮得過不下去的郎君一同出去跑商隊去了。
博雅當時心裡還好一番讚歎自家阿耶的魄力,可是彆人心裡就不這樣想了。
封建王朝“士農工商”的等級思想可是深入人心的,讓曾耕讀立家的沈明夷去經商,便是讓他拋下文人的身段從此紮進了大家心中最是不屑的泥沼之中,不可謂是不痛。
而這背井離鄉,風餐露宿的生活更是可想而知的艱難與危險,柳氏更是因為掛懷沈明夷的安全而日日提心吊膽,愁眉不展。
可這沒心肝的一家子卻絲毫不感念沈明夷為全家生計的犧牲,對被迫夫妻、父女分離的博雅母女動輒言語譏諷,吃穿用度更是極儘苛刻。
博雅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快忘了吃飽飯是什麼滋味了,更彆提吃上點肉和零食了。
長此以往,博雅的這副身體不營養不良才怪,真是生動的詮釋了什麼叫麵黃肌瘦和黃毛丫頭。
就這麼熬了幾年,博雅和柳氏日夜盼望,終於把沈明夷給盼回來了。
這幾年東奔西走,還真讓沈明夷給賺到了些銀錢,雖不足以讓全家暴富,可好歹算是擺脫貧困奔向小康了吧!
沈明夷這回徹底放棄了農民身份,帶著柳氏和博雅在鎮上開了間貨棧,當了個小坐賈。
博雅阿耶可真是天賦異稟,乾啥啥行,就連做商賈都有天賦。這生意倒是越做越大,又開起了食肆、調料行,好不順利。
這日子過得好了,沈明夷也沒忘了麵朝黃土討生活的阿耶阿娘和二郎一家,更是將全家人都接來共享天倫。
這一家人也是忘性大,忘了是誰天天戳著博雅母女的脊梁骨嘲諷沈明夷是不入流的商賈,歡欣雀躍的尋博雅一家團圓去了。
一大家子起碼麵上和諧,就這麼過了兩年安生日子,明夷都覺得就這麼不鹹不淡的苟著就挺好了。
但遠在長安那金碧輝煌的太極殿一紙詔令,天下嘩然,也徹底改變了博雅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