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擺在她麵前的哪裡是選擇!
說不上有什麼變化,她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像是木偶,看不出屬於人的情緒。
她似乎很冷靜,冷靜得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在空山美玲和空山井的注視下,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學姐?”對麵幾乎立刻接通了電話,聲音裡帶著不確定的疑惑。
“龍馬,能回來一趟嗎?”
她的父母臉色一變,與之相對地,聽筒另一邊的越前龍馬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看不到她的表情的情況下什麼也沒問:“好,馬上。”
夏夏轉身就走。
“站住!”反應過來的空山井勃然大怒。
夏夏隻當沒聽到,離開書房便下了樓。
客廳裡,弟弟妹妹的嬉笑聲傳入耳中,夏夏透過樓梯的縫隙向下看,妹妹正抱著弟弟看電視,弟弟時不時從果盆裡拿出櫻桃喂她吃。
姐弟倆感情很是親密深厚,麵上一派無憂無慮、懵懂天真。
哈。
夏夏被這個場景刺到了一下,心底更覺可笑。
“夏夏。”空山美玲急急忙忙地從後麵跟了過來,在玄關處拽住了夏夏,“大晚上的你要去哪?你是不是要去找越前龍馬!?”
這句問話就是廢話,夏夏沒有理睬,一把從她手中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不用你管。”
空山美玲焦急道:“我怎麼可能不管?你遇到危險怎麼辦?你就那麼信任越前龍馬?”
客廳中,被兩人的動靜吵到的兩個孩子的麵上失去了輕鬆愜意的舒適感,緊張地麵麵相覷。
在發現他們的姐姐後,兩人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夏夏隻覺得一切都太可笑了。
緊隨其後的空山井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他強忍著怒火道:“我們好好和你說話,給你選擇,你有什麼想法不能直接說?就知道擺這個臭臉,偏激成這樣,我們養你還養出仇了是嗎?”
“選擇。”夏夏譏諷地低笑出聲,“是選擇,還是命令,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難道不是為了你好?”空山井反問,“你可以走,但是我告訴你,你今天走出這道門,你的學費和生活費都彆想要了!”
“阿娜答!”夾在兩人中間的空山美玲尖叫道,“你不要再說了!”
錢。
又是錢。
錢真的是萬能的,可以買斷孩子的思想,也可以買斷孩子的尊嚴。
何止是孩子,大人也被這個字控製得明明白白。
一個錢,一個權。
世界上最蠱惑人心的兩個字。
夏夏是一個懦弱的人,她被各種事情壓得喘不過氣來,很多事情她揣著明白裝糊塗,覺得隻要不去深究,就不會難堪。
於是,她渾渾噩噩了好多年。
現在想,幸村精市對她說出那樣尖銳的言語,是不是因為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那樣的王者,如何能忍受她的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如果不是幸村精市,她現在也不會這般地,用父親的話來說——偏激。
夏夏深深地呼吸。
好,他們要談,她就和他們談。
“因為你們的兩個選擇,都讓我覺得惡心。”夏夏轉過身,正對著自己的父母,讓他們看清她冷漠的表情,“你們已經毀掉了我和哥哥之間那麼多年的感情,現在,你們又試圖讓我和手塚哥之間也出現那種惡心的利用嗎?”
想到進入青學以來,手塚國光不苟言笑的同時,對她、對越前龍馬、對網球部每一個人的不求回報的儘心儘責;
又想到對陣冰帝的比賽上,手塚國光痛得跪在地上,滿是冷汗,卻堅定又義無反顧地重新拿起球拍,為青學去奪一個未來;
再看看眼前這兩個骨肉至親。
夏夏想到他們居然存有那種齷齪的心思,居然在明知道她喜歡的是幸村精市的情況下,讓她去玷汙那般值得敬佩的手塚國光,她就反胃得想吐。
“手塚國光是我敬仰著的部長、網球選手,更是我尊重的兄長。你們說讓我去德國和他互相照應,到底是去照應,還是去勾引倒貼,你們心裡有數!”
夏夏的語調裡不受控製地帶上了激憤,到了後麵,已經是破音般的咆哮:“你們憑什麼這樣羞辱我!?憑什麼逼迫我去給彆人羞辱我的話柄!?連哥哥都認為我是為了他們家的錢!你們還想毀掉我和手塚哥的關係!?我好不容易融入了新的環境,你們想沒想過我的朋友會怎麼想我?他們會認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誤會了!”空山美玲和空山井第一次見到向來沉默寡言的女兒如此激動,他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如往常般出言教訓,等終於消化完夏夏話語裡的信息,空山美玲急切地解釋,“我們是擔心你被青學耽誤,想送你去更好的學校!你難道不知道冰帝和德國的學費嗎?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們何苦花這個錢!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們?”
“是我想岔了,還是你們做了不敢承認,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夏夏冷笑,“青學耽誤我?那最開始我要轉入青學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提呢?你們為了另外兩個孩子,提前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進的學校都是最頂尖的;怎麼到了我這裡,等到手塚哥要出國治療,你們才‘突然’意識到青學不夠好?”
“那是因為我們剛搬家到新的城市,我們也要忙很多事情!”空山美玲解釋,“因為當時我們以為你會留在立海大,所以沒想過你要轉學,等我們忙完的時候,你已經在青學了!”
“你永遠有那麼多的借口。”夏夏不意外對方的矢口否認和理由充足,她已經習慣了,每次鬨矛盾,好像錯誤的都是她,“我現在不管當初的原因是什麼,我現在隻想告訴你們:青學很好,我不要轉學。”
“我們是你的父母,難道連決定這點都沒資格?”空山井的怒氣已然要壓不住了,“我們已經給你選擇了,你為人子女,是想當一個白眼狼嗎?”
白眼狼?
哈。
“是我想出生的嗎?”夏夏慘淡一笑。
空山井一下子被噎住了。
“如果我能選擇,我恨不得從未出生過!既然不愛我,那又為什麼要生下我!你們以為我多想花你們的錢?法律規定未成年不能工作,法律規定父母需要撫養未成年子女,但凡沒這兩條法律,我們之間早就是陌生人了吧?”夏夏冷笑著搖頭,“你們不用覺得虧了,等我可以賺錢,我會立刻還你們的錢。”
“我們從來沒想過要你還錢!而且如果我們不愛你,怎麼會給你那麼多錢!”空山美玲受傷地睜大眼睛,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夏夏,你捫心自問,你從小到大要什麼我們沒有給你買?你學網球要花多少錢你知道嗎?你和精市找的那個教練每小時的收費是多少你清楚嗎?你學了那麼久,我們有和你說過一次不行嗎?”
“看,你證明你們愛我的唯一方式,就是你們為我花了多少錢。因為你根本沒有辦法從其他地方證明你們愛我:從未有過生病時的照顧、上學時的陪伴,你們甚至沒有帶過我去過一次遊樂園。我們之間唯一的關聯就隻有錢。”夏夏冷淡地反駁。
和空山美玲不一樣,她同樣在掉眼淚,可是她的表情冷靜得像是這些淚水和她沒有絲毫的關係。
這些年的這些事情太多太多,她早就麻木了。
一家人一時間都無話可說,許久,夏夏轉身想開門離開,就聽空山井道:“轉學這件事情必須要做,你看看你到了青學才多久,已經變成了什麼樣。我早就說讓你離越前龍馬那些人遠一點,你……”
“我不會轉學。”夏夏再度強調,她看著空山井,一字一頓,“而且,我再說一次,龍馬是我的朋友,請你尊重他。”
“是我不尊重他,還是你已經沒理智看不清現實了?越前龍馬哪裡能和國光、精市他們比?你來青學就交這種朋友?”
“在我心裡,朋友不分三六九等,我為什麼要拿他們作比較?”夏夏隻覺得荒誕到可笑。
她才13歲,她為什麼要像成年人一樣隻考慮利益?
就算她成年了,她也希望有一塊純淨的空間,而不是如父母這般,看人隻看彆人的背景。
“父親,我和你真的無話可說,也不必再說。如果你要斷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那麼就斷了吧,我想清楚了。”夏夏不再耽誤時間,她一字一頓道,“在我心裡,越前龍馬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不比任何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