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動 ——起碼這顆心是忠的。(1 / 2)

盤臣 曠宇 4266 字 7個月前

言府表麵上靜得一塌糊塗。

裡麵的動作卻相當利落。

門房是洛城跟來的老仆,官兵一圍府,便著人通報了言侯。

言府上下對於這一日似乎早有準備,各處該收拾的收拾,興許正是因為“整日惶惶”,麵對外頭這“圍府”的大陣仗,倒顯得沒那麼恐懼。

那匹馬停駐的地方,一牆之隔,是三小姐所居院落。三小姐把自己鎖在屋裡已經三年了,除了貼身大丫頭青蓮之外,誰也不準進她屋內,在洛城是這般,進了京也是這般。青蓮設想過種種言府被抄家的情景,以及她到時該如何應對,除了最壞的賣身和次壞的殺頭讓她有些畏怯,基本她都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有時候思緒延蔓出去,她甚至冒出了想要替代小姐受罪的忠仆念頭。

青蓮提著一個匣子進屋的時候,正思索著還有什麼細要沒有交待外頭。

合上門,覺得有些古怪,狐疑地向床的方向望去。

眯了下眼,隻見一個魁梧的身形貫壓在床上,上頭灰黑灰黑的,下麵一片團皺的白。

“彆動。"

她瞧見床頭深陷的眼窩裡射出的目光,冷靜而淡漠。

猛自一醒。

才看清那一團皺白是小姐往斜窩裡露出的衣衫,從那人的小臂處透出半個腦袋。

露出的眼睛分明也在望她。

也是那樣冷靜而淡漠的目光。

“彆動。”

那人重複了一遍,拽著床榻上的人站了起來,手裡頭有一把短刃,似剛剛打磨過一般,在熏暖的西曬日頭底下,閃閃發光。

青蓮哽咽了一下。

懷揣著莫大的勇氣,將她演練過多次的話語道出來:

“放開她,我才是小姐,你抓我吧。”

這“歹徒”手上的刀有一瞬的凝滯。

接著,那刀果斷地挨近了脖子,隻見小姐被迫仰高了頭。

言子邑要被她的“貼身婢女”蠢哭,無奈地望了一眼房梁,這廝本不知道挾持的是個什麼人,隻是讓她彆出聲,這麼一來,她“言府小姐”的身份不就直接暴露了麼?

人穿越過來貼身婢女的智情商都是爆表的,一個頂三十個不止,還能在關鍵時刻起到決定性作用,她怎麼這麼倒黴?

她自我安慰一下——不過這種封建主仆的犧牲精神還是讓人感動。

——起碼這顆心是忠的。

“你是言府的小姐?”

身後的人問。

雖然是問句,但口氣是肯定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異域音調。

她走出警校的門,到派出所報道,從受立案、社區管理、再到治安聯絡員,許多實戰技巧,比方說現在特彆需要的人質談判技巧,基本全丟到垃圾桶裡去了。

隻依稀記得一句——“努力使劫持者情緒穩定下來,尋找解決問題的途徑。”

“你不是京城人?”

言子邑答的是也是問句,是試圖同劫持者建立融洽關係的那種口氣。

“你也不是。”

“對,我們也不是,今年開春才踏進京師,人生地不熟。”

青蓮戰戰兢兢地立在原地,不敢移動分毫,她聽見小姐在同歹人說話,小姐說完“人生地不熟”之後那人便默在那裡。她覺得自己應該接點什麼,但適才那句不知怎的似乎說錯了,憋了半天,腦子裡卻一片空白,可杵在那裡毫無行動便算不得“忠仆”,情急之下,腦門上沁出了一層汗。

屋內異常的靜,外頭各種動靜因為裡頭的靜而清晰起來。

這時主屋那頭有人過來傳話,傳話的人扯著嗓子聽不太真切,落入屋內零星幾個字詞,“校事”、“搜捕”。傳話的人聲音剛落,轉憂為喜的呼聲從院子的幾處同時響起。

言子邑敏銳的捕捉到身後人的變化,他整個人細微地顫抖起來。

不像是害怕,更像是一種興奮。

趁著這當口,她的指尖開始緩緩移動。

身側的妝台上有一把剪子,手指一點一點行走,還未走到目標,便感到胸口隱隱刺痛。

她本能一顫,下意識低頭——

視線隨著刀尖一起落到了自己的領口。

後脖子有熱氣,耳畔的聲音卻寒:

“刀割你這種衣裳,割起來比較費勁,這把剪子挺好,隻是這種剪子,”他停頓了一下,“你見過殺牲口麼?這一剪子下去,一個不當心,便會在你的細皮嫩肉上豁開一條白口子,接著口子裡會不斷地滲出血珠來,眾目睽睽之下,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光著身子出去,身上還帶著血,即便今日不死,事過之後,也得尋根白綾吊死。”

言子邑身上冒了汗,這歹徒的確有點東西,起碼語言組織及感染能力不錯,她的鬆果體受了刺激,腦內預演了一番剪尖劃過皮膚的場景,全身毛孔都要張開了。雖說這個不是她的身體吧,畢竟現在使用權在她身上,陽光燦爛的日子,赤身露體展現在人民群眾麵前總歸不太好。

不過這些年值班備勤,什麼陣仗沒見過,一路鍛煉下來,基本能做心臟怦怦跳,表麵依舊鎮定。

言子邑乾脆地把手收了回來,歎了一聲道,“啊,這麼說吧,你想想我一個小姐,為什麼獨自在這個偏院的角落,為什麼隻有這麼一個丫頭,肯定是不被父母所疼愛,要是挑了衣服出去,我那狠心的父母肯定命人放箭不必顧慮,連著我,啊,當然還有你,一道帶走。”

——這是一番為了生存的胡謅。

她之所以能夠一個人住在這院裡——

源於她封建父母超越時代的獨立自主的關愛。

青蓮:“小姐……老爺……”

言子邑嚴肅地瞪了青蓮一眼。

青蓮的上下齶被這一眼瞪攏了。

這一緩神之間,她從妝台的銅鏡裡看到了自己。

臉上的凶惡不亞於歹徒。

她發現這個小姐之所以被公認沒有她母親——五十歲仍舊穩坐洛城第一美女的言侯夫人好看。

關鍵在於兩耳之間的距離有點寬,顴骨有點寬,這個骨相上的特征讓她帶了點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