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剛準備抬步,又停了下來,深看了言子邑一眼,然後拍了拍靳則聿胸口:
“哎,孤仿佛記得王妃的二兄,叫……”
“丞歸侯次子言淮。”
“對,對,一筆文章倒是寫得不錯,靳王你幫孤瞧瞧,孤適才的話可不是隨便說說,若是個人才,讓禮部給騰挪出個位置來。禮部左侍郎出缺,孤問禮部尚書,他舉薦一人,孤問‘為何舉薦此人’哪,你知道他怎麼回的?”成帝仿佛此時隻有靳則聿同他兩個人,對他人視若無睹,背著手,帝王之威儘顯,獅虎倦淡,一副看似很隨意的姿態,漠然的眼裡偶爾的一絲厲芒卻讓人難以琢磨,“他說,這人同他一樣,是個‘老實人’,真是要把孤笑死。孤隻能好言相慰,禮部已有一個老實人,再來一個老實人,這禮部的差事誰來辦呢?”
眾人不知如何拿捏分寸,但成帝是笑言,都隻好賠笑。
靳則聿笑笑,淡道一句:“禮部形製,最易蕪雜鬆散,陛下是天下之長,所慮與他人不同。”
成帝攜了他的手:“就是這個意思。”
行完禮,進殿各自落座。
言子邑隨靳則聿一道,在殿中左首處落座。
言子邑才覺得自己錯了。
靳則聿是真的無縫切換表現了毫無感情。
對她連個眼神、表情都沒有,讓她有機會好好看了一眼他的側臉。
剛毅周正。
是原本她想象中封疆大吏,出將入相那種應該有的樣子。
隻聽皇後娘娘開口道:
“本宮瞧著,王爺和王妃瞧著尚還有些生疏。”
不知誰又說了一句:“王妃瞧著眼眶紅紅的,倒像是有幾分委屈。”
成帝打趣道:“孤倒瞧著王妃看靳王的樣子,有些怨似的,靳王督軍是行家,這上頭你可不如孤啊。”
言子邑像做過山車一樣,心中思緒多亂如麻,忽然覺得有一處鬆了些。
——大概是有帝後官方蓋章的演技認可,她的一項任務完成了。
她垂著頭,正思量著該怎麼應對,眼梢瞥見靳則聿端起酒杯。
“臣婦禦前失儀,臣代其請罪。”
言子邑見狀,也忙端起案上的酒杯:“妾身失儀,向陛下、娘娘請罪。”
“哎呀!哎呀!則聿啊,你就是太一本正經。”陛下雖然嘴裡雖然是勸,語氣裡明顯是高興的樣子,“一定是你囑咐了靳王妃,看把人拘束的。”說完目示皇後,伸手往前抬了抬,“你得學學孤,你看,今日讓瑾妤代孤準備了一份禮。”
皇後娘娘取了一支釵,示意眾人,將它放在匣中:“略表陛下與本宮心意,給新王妃添妝。”
皇後娘娘身邊的太監將那匣子捧下階,遞給靳則聿,靳則聿雙手接過,同言子邑一道謝了恩。
成帝的目光一直在那匣子上,開口道:
“聽說,大婚那日,胡卿言來鬨了一場?”
“胡大人攜禮來賀臣夫婦新婚之喜,是他的好意。”
皇帝“哦”了一聲,“聽說了,說是那日他端了一個匣子,裡頭放了一張藥方。嗬!哪有他這麼賀的!”成帝看似隨意一問:“他這方則聿可看了?若是什麼奇方妙劑,倒也不妨拿出來濟濟世。”
靳則聿道:“稟陛下,未曾。”
皇帝陛下狀似不經意,但言語中透出一點細節,難免沒有一點敲打的意思,但君王雲裡霧裡,敲敲打打,是政治套路,沒什麼好奇怪的,言子邑覺得靳則聿這回答有些奇怪,一般來說應該順著陛下“濟世”的話頭拿出來分享一下,但這個好像有些回絕的意思。記起來當日稍晚說胡卿言來了,沒想到他的賀禮是什麼藥方,靳則聿絲毫不曾同她提起,不知道是個什麼方子,不過照他這個瘋勁,搞不好能是個什麼壯陽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靳則聿乾脆回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