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射 “哦,原來是這樣。”……(2 / 2)

盤臣 曠宇 4732 字 7個月前

他五指推了那炕桌,倚正了身體,懸著的五指朝下壓了一壓。

“天色不早了,你先歇息。”

說著往外走,他走得非常慢。

肩膀寬闊,背著手,耳側微頓。

言子邑能感受到他的餘光。

整個屋子在這種餘光之下有一種半瑟縮的朦朧。

飽滿地蘊藏了一種含蓄,像是箭在弦上的短暫的沉默。

都是成年男女,言子邑潛意識裡浮上一種感覺。

這是在等她開口。

應該是她兩番婉拒之後,他這麼個身份的一種驕矜。

她的腦袋像喝了酒一樣混沌,但是心裡卻有一種想和他這種行為對著乾的明晰的反射。

“王爺!”

靳則聿停步,卻未回頭,仿若是等到了什麼的樣子。

“天·色·不·早了,讓青蓮秉著燈給您引路,我們府裡帶來的燈,那燈罩隨著燭炬的熱氣還能轉呢,特彆有意思。”

靳則聿垂頭,她似乎聽到他的淺笑,未轉身,也未多說什麼,抬了步子走了出去。

……

宮裡比射說是擇了一個吉期,但是當日一早天色就有些陰陰的,飄了幾滴雨,終是收住了,天空雲翳籠罩,太陽是鑽不出來了。越走到靠近城門處越清淨,北門的這些個店家今日都掛了歇業的招牌,四邊並無半點動靜,那些賣酒食的店,隻留旗幌子在外頭招展,竹竿挑著的,屋簷上掛著的,雖顯得有些岑寂,倒把這條路顯得寬闊莊重起來。

言子邑把手伸出馬車窗外,側身瞧著秦霈忠。

“秦大人,您今日沒有要緊公事?”

“唉,這不剛搞砸公事了,才讓王爺把您給娶了回來。”

言子邑白了他一眼。

“不過,王妃,這叫陰錯陽差,因禍得福。”

秦霈忠嘿嘿一笑:“王妃,說真格的,我給您護衛多增您排場,我吧,雖說不上是個什麼頂大的官,但對王爺忠啊,勉強認為自個兒在外人看來算得上是王爺的心腹,王爺的心腹護送您去圍場,可見王爺對您的重視,再說今天這麼大的事兒,誰不脫出個檔來去瞧一瞧?”

言子邑拿著小支杆,乾脆半支了窗戶,“我沒想到,女眷還能去瞧。”

“能啊,後妃、長公主、郡主還有重臣家眷,都去,再說了,胡卿言和邢昭都去了,陛下頭一個擋不住自個兒的公主,光公主去瞧她們不好意思啊,總要牢籠一些人一道,”秦霈忠勒了下馬絡頭,然後騰出兩隻手來,在空中比劃一個長方的樣子:“我之前先去摸摸了地形,您到了那您就知道了,女眷不在高台之上,都在側方的坡上搭了一個側台,圍著紗幔。”

“好看麼?”

秦霈忠顯得相當自信:“彆的不好說,今兒肯定好看,”

“論射術,我們王爺可不輸胡卿言,就是他現如今”,秦霈忠反托了手,從頭到腳往下走了一番:“要自持身份,打打殺殺的,太糙了,”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仰起頭看看前麵,對她道:“王妃稍待一會兒,屬下去去就來……”

秦霈忠搖了馬過去,言子邑從窗格子的縫隙裡看到了李通涯一張精瘦見骨的臉。

常人那麼瘦,會顯得枯槁,但他卻顯得精健。

李通涯望了一眼馬車的方向,眼神卻很防備。

秦霈忠打馬過去,“哎呦,今日李提督親自守城門啊。”

李通涯沒有仰頭看他,目視四下:“今日這麼多進出,都是要緊人物……我怕有人從中作亂……”

秦霈忠下了馬,從懷裡掏了一會,掏出一個布塊,裡頭包了一枚銅印,他亮了印信,在門吏的本子上注了一筆,然後對著隊伍揮了揮手。

他一邊塞回印信,一邊笑侃:“怎麼你不去瞧?”

李通涯警惕地望著四方:“我不去,我對這些沒興趣。”

“那你可能和我打個賭,胡卿言和邢邵,哪個今日能奪魁?”

“我不和你打賭,按理我應該賭邢昭,但是我見過胡卿言的箭術……”

秦霈忠拿手指點了點他:“你啊,老李啊……”他拉了韁繩,調轉馬頭,“不同你說了,我送王妃出城。”

——等等

李通涯突然止住,站到前頭:

“車裡隻有王妃?”

“當然,你乾什麼?”

“我要看一眼車內。”

“你瘋了吧你。”

“今日說了,出城車架,除鑾駕出旋、妃嬪後禦的車架之外,都要查驗,王爺雖是異姓王,卻還是臣。”

前頭秦管事開口,“王妃,怎麼說?”

言子邑傾身向前:“我們靠邊上。”

言子邑抬起車框,看了一眼李通涯,持著微笑,平心靜氣道:“李指揮該怎麼辦,便怎麼辦。”

李通涯定了半晌:“王妃,得罪了,職責所在,底下人敢不敢查屬下不知道,隻是我今日在這裡,就要做出個樣子來。”

“王爺同妾身說,李指揮是謇諤之臣,做事從不因循敷衍,是李指揮的好處,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她那日認真聽了靳則聿這一段,字不知道怎麼寫,但能複述出個大概來。

李通涯愣了一下,終於執禮道:“不敢,王爺王妃過譽了。”

馬車經過城門底下,像是經過了一條隧道,忽然暗沉沉的,前頭又亮闊,仿佛隔著另一重世界。出了城門,秦霈忠又打馬在車邊,他手裡執著鞭子,看了言子邑的臉色,用賠罪的語氣:

“唉,這個死倔脾氣,王妃,彆同他一般見識,就當他瘋了。”

言子邑笑笑,“無事。”

秦霈忠表現上雖看不慣李通涯,但實際上卻也怕他把事情做過頭,又緊問了一句:“真沒事?”

言子邑做過這麼多年基層公安,很多例行檢查和守城門是差不多的,當然知道執行上頭的命令,最不容易的就是基層,能扛下又能扛上,一視同仁的有多不容易,可能一輩子都是基層,但是扛住的是自己良心,“李指揮職責所在,說實話,我好歹也是王妃,李指揮秉持值守,也不怕得罪我,這樣的人能有多少呢,既定下了規矩,李指揮是王爺的人,我作為王爺內眷更應該守規矩。”

——

“王妃這番話,實乃正論,昭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