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溫時雨身後,腳步聲立刻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藺雲不徐不疾的問候:
“學長,好巧。”
溫時雨轉頭,正對上一雙漆黑如夜的眼,前幾天剛偶遇過的男人再次出現,他心底不禁升起幾分詫異。
“藺雲?你怎麼在這兒?”
“來處理一些事,”男人答得簡潔,隨後又明知故問,“學長來通天塔做什麼?”
“參加麵試。”溫時雨顧忌著社交尺度,點到即止,沒有主動深聊。
藺雲也不著急,他看向門外白茫茫的世界,風急雪驟,短時間內估計不會放晴,於是他主動提議說:“反正順路,不如坐我的飛行器回西四區。”
溫時雨麵露猶疑:“……太麻煩你了,還是算了吧。”
“都是鄰居,沒關係。”
藺雲低頭聯係駕駛員,兩分鐘後,一架廓形流暢、通體漆黑的飛行器緩緩降落,停泊在通天塔門口。
艙門已經開啟,但飛行器的主人卻沒動,儼然是在等另一個人先動。
見他態度這麼堅決,溫時雨不好再拂對方美意,他邁步走入飛行器內艙,寬敞的空間裡鋪滿柔軟的異獸皮毛,沁人心脾的熏香味彌漫開來,清淡素雅,聞著像蘭花。
他在窗邊坐下,而藺雲坐他右邊,兩人隔半臂距離,疏離得恰到好處。
待飛行器啟動升空,溫時雨偏頭眺望窗外景色,頭頂明亮的光線柔和灑下,描摹出他清臒的側臉輪廓。
他及腰的長發在燈下如綢緞般富有光澤,烏黑的發絲與冷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襯得肌膚瑩潤通透、近乎透明。
在藺雲眼中,他簡直像一座冰刻的雕像,完美但易碎,需要小心翼翼地嗬護。
“學長,”他鄭重開口,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你今天去參加什麼麵試?”
溫時雨隨口答:“綜藝。”
“《旅行一家人》?”
從藺雲口中聽到這個娃綜的名字,無疑是震撼的,溫時雨挑高眉毛問:“你怎麼知道?”
藺雲淡淡道:“今天通天塔隻有八十八層在麵試,而且綜藝的導演是我表弟。”
他停頓兩秒後問:“麵試的結果怎麼樣?”
“節目需要雙親出鏡,但我已經離婚了,不符合條件,所以直接被刷下來了。”
溫時雨歎口氣,心裡其實還是覺得遺憾,畢竟溫琬和溫璟好不容易提一次要求,他又確實急需一個賺錢的工作。
雖然最開始有些排斥,但經過三天的慎重思考,他已經認清了現實,對病弱的自己而言上娃綜當嘉賓就是最好的路。
可惜啊……
或許是他眉間表露的情緒太過明顯,藺雲忽然問:“學長很想參加這個綜藝?”
“想肯定是想啊,”溫時雨眼睫一抬,淡色眼瞳徐徐朝身側的男人撣去,他玩笑道,“你怎麼這麼問?難不成想幫我?”
藺雲長得冷眉冷眼,天生氣質冰冷,此時聽見這話,唇邊倒是染上些許笑意,叫渾身凜冽的冷氣逸散一二。
“大概真能幫。”
“哦?”溫時雨猜,“要叫你表弟走後門嗎?”
藺雲搖搖頭,許久沒說話。
實際上,他有些沒底,不知道自己的法子能否奏效,溫時雨和四年前相比,不太一樣,他病懨懨的,獨自帶著孩子,當教官時的鋒芒幾乎見不到了,像一把生鏽的刀,又或者說,像火焰燃燒後殘留的餘燼。
他拿不準該如何對他。
隻能先按原定計劃來。
……
艙內長久的沉默讓溫時雨感到不對勁,他抿唇,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他和藺雲的關係本就生疏——教官和學生——在學校裡能有多少交集?
他甚至在想,自己的玩笑是不是開過了?
局促不安之際,耳畔突然飄來藺雲的聲音,他以一種格外認真的語氣說:“學長,我所說的幫忙方式是,我可以成為你孩子的另一個父親。”
溫時雨以為自己幻聽了。
“什麼?”
藺雲一字一句重複,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
溫時雨想,這世界大概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