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榴花趁天半黑偷偷出來,見秋華年皺眉,本就提著的心更是緊成一團。
但柚哥兒餓成那樣,她不能後退,隻能努力堆起笑臉開口,“華哥兒,我想給你說兩件事,能不能先讓我進去?”
原主的記憶裡,這位趙氏的大兒媳非常勤勞能乾,從不跟著婆婆耍橫欺人,和原主也沒有過節,秋華年看她臉上的緊張和懇切做不得假,讓開門來。
“嫂子請進。”
魏榴花鬆了口氣,和秋華年一起坐在院子裡,把昨晚雲湖聽到的話學了一遍。
“你雲湖哥隻聽到趙氏說已經找了你娘家人,給你使壞,具體怎麼做的她沒說。”魏榴花邊說邊在稱呼上拉近關係,表明自己的態度。
秋華年糊窗戶的手頓了一下。
原主的身世,他是記得的。
原主出生在離杜家村步行需三個多小時路程的上梁村,六七歲上死了娘,親爹很快娶了後娘,他一個不是親生的哥兒不受後娘待見,一天一頓飽飯都吃不上,餓到脫了衣服能看見一條條凸起來的肋骨。
六年前漳縣鬨饑荒,原主的親爹被牙婆說動心,想賣了十一歲的小哥兒換糧食,但他實在是太瘦弱了,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咽氣,根本乾不了什麼活兒,牙婆帶出去一圈又一圈,都沒人願意買,每次回去還要挨一頓毒打。
最後路過杜家村時,抱著遺腹子在村頭閒逛的李寡婦看見他,覺得他實在可憐,才拿兩鬥高粱把他換回了家。
無論是原主還是秋華年,都和上梁村的秋家毫無關係,恩斷義絕了。
秋華年一時想不出趙氏打的什麼算盤,他畢竟是個現代人,就算有原主的記憶,思維模式也沒法這麼快轉化過來。
“多謝嫂子提醒,我會注意的。”秋華年道了謝。
魏榴花見他態度軟和,放下心來,把自己想回娘家村子收甜菜根的事說了一遍。
“我想華哥兒你做糖要用不少甜菜根,我正好有門路,不如掙個跑腿費,還是一文錢兩斤的價,華哥兒你要多少?”
秋華年看了眼魏榴花,猜到對方是瞞著趙氏乾這件事的。為了讓他不計前嫌,魏榴花還主動透露了趙氏的陰謀,看來杜寶泉家裡不是很太平啊。
秋華年在心裡快速算了一下。
今天收到的甜菜根夠用一個多月,但杜家村的甜菜根已經差不多收完了,總得做長遠打算,萬一以後有門路提升銷量,也不至於被原材料卡住手腳。
秋華年對魏榴花說,“先收一百斤,讓那邊的人都知道甜菜根能賣錢,留著不要吃,等需要時再收。”
魏榴花歡天喜地答應了,她打算以一文錢三斤的價格去收甜菜根,三十幾文的本錢,在娘家多借一借還是能借出來的。
魏榴花悄摸摸地走了,秋華年繼續糊窗戶紙,心裡一直思索趙氏的陰謀。
到底是什麼陰謀,能讓遠在上梁村多年不來往的原主的家人威脅到自己?
秋華年陷入思緒之中,連九九和春生回來都沒發現,被叫了幾聲才回神。
他發現窗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糊好了,起身就著皎潔的月光把它們一一安上去。
晚上睡覺前,他突然靈機一動,問兩個孩子,“九九,春生,你們有沒有害怕過哥哥出什麼事啊?”
他本隻是抱著開拓思路的想法試一試,結果兩個孩子聽了,竟齊齊臉色大變。
難道真有什麼事是我忽略了的?秋華年趕緊寬慰孩子們,引導他們慢慢說出來。
“村裡有人說,華哥哥還不算我們家的人,可能被搶走。”
“華哥哥不是我們的哥哥嗎?他們為什麼說不算?”
“我不許華哥哥走!”
九九和春生說著玩耍時無意中聽到的村人們的閒聊,泫然欲泣。
秋華年愣在原地,如遭雷劈,終於解開了卡在腦子裡的死結。
他想到了原主和杜雲瑟還不算夫妻,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古代,人是可以當做貨品被買賣的,那麼所有人都有一個“貨主”!
李寡婦買原主時沒有簽文書,原主也沒有正式嫁給杜雲瑟,秋華年這件貨品現在的所有權依舊屬於原主生父!
這怪不得秋華年,作為一個現代人,不經提醒,他很難想起一個遠在幾十裡外、非富非貴也沒見過麵的惡人,對他有絕對的支配權。
原本原主在秋家人心裡是個半死不活的賠錢貨,所以他們一直沒有來找,但現在他展現出了足夠多的能力,秋家人聽了難保不會動心。
雖然他們不一定敢冒著和杜家村徹底交惡的風險亂來,但隻要有足夠多的利益,就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
秋華年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緊握成拳。趙氏早就將消息遞了出去,現在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想彆的辦法。
他意識到,自己穿越後第一件事關生存的重大挑戰,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