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杜雲瑟認識幾年,關係不錯,如今兩人都被太子結黨疑案波及,更是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吳深為人最講義氣,他覺得就算手頭再困難,他也於情於理都該買些祭品表示一下心意。
“對了雲瑟,你家裡現在還有什麼人啊?”杜雲瑟一向沉默寡言,吳深之前都沒機會問這些事。
“我父親是獨子,母親是外省逃荒來此的,祖父母去世多年,家中隻有幼弟幼妹,還有未婚夫郎。”
“你已經定親了?”吳深挑眉。
杜雲瑟平靜地說,“六年前家母為我定下的,一直在我家中。”
吳深笑道,“我都不知道這事兒,真想看看那些想招你當東床快婿的人家聽了後是什麼表情。”
杜雲瑟搖頭,“我從未隱瞞過此事,隻是有些人家不願放棄。”
吳深倒也明白那些人家的心思,反正隻是一個鄉裡的童養夫郎,修書一封退親即可,不礙什麼事,可杜雲瑟就是不答應。
“我說,未來嫂子長得好看嗎,學問如何,能吟詩作賦嗎?”吳深揶揄。
杜雲瑟麵色如常,“我從未見過他,鄉下艱苦,他應該沒有機會識字。”
吳深嘖嘖了兩聲,“我還以為你們這種文人才子都愛知書達理的絕代佳人呢,你倒是好,跟個道士似的,就沒見你對美色感興趣過。”
杜雲瑟看了吳深一眼,“結親應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重要的是品性和康健,你過於看重皮囊,反而會一葉障目錯失良緣。”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該說你未婚夫郎的。”吳深調侃不成,反被杜雲瑟教育了一番,隻能舉手休戰。
吳深牽著馬和杜雲瑟向縣城裡麵走去,打算找家客舍休息半天,吃些東西,好繼續趕路,走著走著,吳深突然停下腳步,劍眉緊蹙。
“剛才過去的那輛騾車不對勁。”
吳深雖然是吳定山的老來獨子,但吳定山從沒有因此嬌養過他,自幼勤學苦練讓他不但武藝高超,還耳目過人。
杜雲瑟側眼看向那輛在他們身後十幾米外停下的騾車,也看出了些端倪。
微雨天氣,這輛裝滿大箱子的騾車上麵卻沒有蓋油布,仔細觀察,一些箱子不起眼的角落還開了幾個銅錢大小的洞,像是專門留著給活物透氣似的。
“那些箱子裡有活人。”吳深壓低聲音給杜雲瑟說,“應該是拐子。”
有的人牙子不願出錢,或收不到好貨,便會偷偷拐了好人家的兒女運到千裡之外賣出,裕朝律法嚴懲此事,卻依舊屢禁不止。
見騾車停下後,路邊一座不起眼的小院的門突然打開,走出幾個健壯男人卸下那些箱子搬進院裡,杜雲瑟拉著吳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向前走。
“他們人多勢眾,拿你的任命文書去縣衙調集衙役抓人。”
吳深不是魯莽的性子,沒有非要自己一個人衝上去逞英雄,“我們快點,當心這群牙子跑了。”
縣令與總旗一樣是正七品的官職,但裕朝文官地位高於武官,所以吳深見到漳縣縣令後先行了禮,再急急說了人牙子的事。
縣令王楚慈在漳縣任職多年,深恨拐子之事,他知道事情緊急,沒有寒暄也沒有推辭,直接點了十幾個衙役跟著吳深去拿人。
半個時辰不到,那群還不知道自己哪裡露了餡的牙子已經被抓到了公堂,箱子裡的人也被放了出來,是一個被迷暈過去的十三歲的小哥兒,院子裡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哥兒,都容貌清秀,眉眼動人。
王楚慈一審,才知道這群拐子不止在漳縣作案,在周邊其他幾個縣也有渠道,那個十五歲的哥兒就是從隔壁縣拐來的,十三歲的哥兒則是漳縣縣城裡一個富戶家的孩子。
“你們已經得手了,為什麼不像以往那樣迅速逃走,而是繼續逗留在城內?”王楚慈沒有放過細節。
為首的拐子被打了一頓殺威棍,嚇破了膽子,現在已經是問什麼就說什麼,“回大人的話,我們本來是打算綁了縣裡的這個哥兒就立即走的,因為昨天有個熟人說清明節在鄉裡還有一個大單,才想冒險多留一日,誰料一不留神就被抓了……”
回想為首的那個少年人的好身手,拐子心中充滿了悔恨與不甘,他就不該貪這一下!
王楚慈聽到其中竟還牽扯了一個案子,怒拍驚堂木道,“你們清明要去鄉下哪裡?拐哪家的人?速速給我從頭交代清楚!”
拐子嚇得一縮,忙不迭喊道,“是、是杜家村一個叫秋華年的哥兒,是他娘家堂兄和弟弟介紹的!”
站在側麵的吳深正認真聽著,突然挑了挑眉,他發現,自己身邊杜雲瑟的身體在一瞬間繃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