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陽樓不僅糕點小食做的好吃,就連包裝都是一絕。
漆盒上的桂花樣紋路小巧精致,打開之後裹著一層牛皮紙,中間點著澄陽樓的紅色圖章。
幺鐺用牛皮紙托著桂花糕放進盤中,卻見漆盒裡還有個信紙樣的物什被折成塊狀,藏在這層牛皮紙之下。
“王姬”,她將那物什取來,遞給沈卿晚,疑惑道:“這盒中似是還有疊信紙。”
“信紙?”
沈卿晚放下手中書冊,接過,將那信紙展開,見有字跡勁健灑脫:
“太子曾派親衛赴慶國,大抵已將你從幼時至今的所有都探了清楚,太子多疑,平日行事還須多加小心,一切皆要以自己性命為重,莫要以身犯險。
我知你對我還仍有疑慮,待我歸乾,無論何事,隻要你願意問我,我定會毫無保留。
而此行多凶險,若你願意,隻要你在佛前一句祈願平安,我便知足。
卿卿,信我,我遠比他更可靠。”
沒有落款。
沈卿晚將信紙攥緊在手中,定定看向窗外。
見月亮懸掛空中,夕陽卻還未落下,天邊一片血紅璀璨。
她不知謝徵為何會願意幫她,甚至是由他主動提出。
而他原可用更加保險的方式來交代這些,現下卻是寫在一封信上,如此便是給她留下了把柄。
隻要她想,這封信隨時可以出現在謝瀛麵前。
到時,謝徵又如何能逃脫謀反的罪名。
可他身經百戰,又入仕已久,尚未而立之年,便能在朝堂之中站穩腳跟,又怎是會這般輕易將自己的尾巴露出,親自送到她手中,任她隨意拿捏之人。
所以,唯因他有意為之。
他自願將自己推上懸崖邊,任由她一根手指便可令他墜入深淵或是安然無恙。
謝徵將自己的性命打包在這漆盒中,親手送給了她。
可他為何要這樣做?
沈卿晚仍不知緣由,無論是謝徵還是那夜見過的黑衣人,仍是謎團,待她去揭開。
而正如謝徵所言,她有太多疑問想要弄清,可她如今孤身一人,在這偌大的東宮,又處處是謝瀛的眼線,就連在慶國,王姬的底細都能被他查的一清二楚,更何況是在東宮呢。
所以,她不妨相信謝徵一次。
有這封信在手中,她可以隨時選擇脫身與否。
於是她將信紙折好裝進瓷瓶中,又與幺鐺說道:“幺鐺,你找些信紙來,我寫上些詩句,你再疊成相似的形狀,然後塞進這個瓷瓶中。”
雖說富貴險中求,但用些贗品來遮掩一番,總是更保險一些。
完成這些之後,沈卿晚又將瓷瓶擺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處,與幺鐺小聲叮囑道:“幺鐺,今日之事千萬不要與旁人說起。”
“是,王姬”,幺鐺眼神堅定地看了一眼瓷瓶,脆聲應下。
好清澈的眼神。
沈卿晚抿唇,又默默將瓷瓶往深.處推了推。
“還有,我方才寫給青陽郡主的信不必去送了”,沈卿晚拿起一塊桂花糕,遞向幺鐺嘴邊,見她咬下,又給自己拿起一塊。
“為什麼呀王姬?”幺鐺嚼著桂花糕,嘴巴塞得鼓鼓的。
桂花香氣沁在口中,沈卿晚滿足地彎起眉眼,胡亂說道:“我寫的不好。”
“哦”,幺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晚些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
隨後聽到有人敲門,道:“娘娘,奴婢來侍候您沐浴更衣。”
聲音有些耳熟。
沈卿晚放下畫筆,應聲:“進來。”
“是。”
隨闔門聲,沈卿晚望向來人,不禁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怎是你?蘭陽去哪處了。”
“回娘娘,蘭陽昨夜受了風寒,現下仍病著,怕傳染給娘娘,便叫奴婢來侍候娘娘。”
自繡嫄死後,沈卿晚很少再見過姚娘,甚至聽說她在後宮收斂了許多,再未做過從前那些僭越的事。
今日再見,確實是較從前恭順些。
隻是那雙杏眼時不時在這屋中瞟來瞟去,飄忽不定的模樣著實令人喜歡不起來。
“好”,沈卿晚看了一眼她手中端著的物什,道:“熱水可是備好了?”
“回娘娘,備好了,奴婢先去給您把水添好,再來服侍您”,姚娘垂著頭,許久未見,臉頰肉竟有些凹陷了。
沈卿晚頷首,見她離開,便向幺鐺招了招手,與她小聲說道:“你去盯著她,動作輕些,莫要被她發現了。”
“是,王姬”,幺鐺領命,便隨姚娘身後去了。
沈卿晚輕揉起眉間,最近事情太多,因幼時在雪地貪玩落下的病根,現下竟又有些頭痛了。
姚娘做事有些拖遝,若不是有皇後娘娘賜的司寢宮女的名號,恐怕早已被趕去浣衣局做事了。
待沈卿晚頭痛更甚些,姚娘才端來一壺乳茶,過來侍候,眼神上瞟,拈著嗓子道:“娘娘,先喝點熱茶吧,暖暖身子。”
“不必了”,沈卿晚將支在桌上的手挪開,眉頭仍蹙著,“本宮今夜不想喝茶。”
雖頭痛欲裂,喝些熱乳茶可以緩解些許,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是姚娘端給她的乳茶。
“娘娘,近來雖天氣轉暖,但夜裡溫度仍有些寒,沐浴前熱熱身子可以預防傷寒”,姚娘不依不饒,又端著乳茶往沈卿晚麵前湊了湊。
“是嗎”,沈卿晚冷笑一聲,命道:“來人。”
“娘娘,奴婢在”,門外有宮女應聲。
“取銀針來。”
“是,娘娘。”
姚娘聞言一怔,隨即抬頭一副屈辱模樣,“娘娘,您怕奴婢在這茶中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