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梁清安的動作,即墨嬋隻覺得心中痛快,“仙降”第一日她雖然不在皇城,但皇城裡向來沒有秘密,同為皇室中人,即墨嬋知道的還要比外人更多一些,昌玉軒草菅人命,無冤無仇就攻擊對修士來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如果不是梁清安奮力擋了一擊,還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局麵。
昌玉軒害他們三個沒有修為的凡人進秘境這件事還沒完,梁清安那淺淺的一劍可夠不上她王朝郡主的身份……
熱鬨已無,人群也都三兩人一同散去。
……
梁清安抱著貓回了寶閣的第四層,作為天賦最頂層的一撥人,幾個人倒是不用與人合住一間,從這艘破界梭上開始,即使再不承認,人與人之間也已經被分了三六九等。
她眉目微沉,借由這艘破界梭和秘境之行,修真界的種種已經向幾人露出了殘酷的冰山一角,權欲、世族……修真界的爾虞我詐,恐怕要比朝堂風雲更要可怕。
一天一夜沒合眼,梁清安卻不知疲倦似的,腦子裡不斷複盤最近發生的事情,餘光卻被一抹綠色吸引,定睛一看,大狸花貓正在來回扒拉著一個閃著光的綠色小球,小球與木質地板相撞,發出咕嚕嚕的清脆的滾動聲。
“你從哪裡弄來的?”一把按住貓作亂的爪子,梁清安把小球捏在手裡,觸感微涼,像是玉石質地,但又與之有明顯不同,要比玉石更柔軟一些。
貓見東西被搶了也不惱,跳上梁清安的腿,舒服地攤開身體,露出柔軟的肚皮,慢條斯理地開始清理身體。
一路上一人一貓都在一起,梁清安習慣時時關注它,隻有在秘境中與帝休樹交談時沒有注意到貓在乾什麼,這會兒見它指甲裡嵌著的泥土還有什麼不明白,多半是在秘境裡刨的。
隻是這到底是什麼呢?
想不明白,梁清安乾脆不想了,今天動了太多腦子,梁清安隻覺得自己的後腦勺隱隱要冒煙,把小球收回儲物袋,癱在床上,精神的鬆弛讓身體更加疲憊。
窗外光影明滅模糊,虛空海寂靜無聲,躺在床上的人兒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
梁清安很久沒有夢到小時候的場景了。
她生來沒有父母。
鬥獸場的管事說,撿到她時是一個大雪天,她身邊什麼都沒有,隻有一隻大狸花貓一直守在身邊。
管事把梁清安抱了回去,鬥獸場內不允許私自養小孩,管事隻好把人藏在了自己的小房間,沒什麼好東西,就一口米湯一口饅頭地喂著她,梁清安也爭氣,這樣也活了下來,跌跌撞撞的長到了三歲。
管事一直沒有給梁清安取名字,他總說,取了名字就會有了牽絆,鬥獸場不是個好地方,梁清安總要到外麵去的。
三歲那年,管事一天比一天忙,出門的時間越來越早,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小小的梁清安就在這方寸之地,盼著管事早點回來。
後來有一天,管事不再出去了,他摸著梁清安的頭,久久不語,隻是沉默的望著虛空,過了很久很久,梁清安才聽見他說“不要恨我。”
什麼是恨呢?小小的梁清安不懂。
一群凶惡壯碩的打手推開了管事的房門,把梁清安從管事的懷中扯出來,為首的人誇管事,說他“識趣”,梁清安抬頭,看見管事微紅的眼眶。
梁清安被扔到了另外一個“方寸之地”,和一群孩子一起。
在那裡,梁清安學會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課,叫“爭搶”。她學會如何從一群孩子中爭搶食物,如何讓他們不再欺負自己,如何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梁清安在血與淚中廝殺。
鬥獸場中的孩子都沒有名字。梁清安從一群孩子中脫穎而出的時候,一群人把她帶到一個單獨的牢房,是困住她的第三個“方寸之地”,他們叫梁清安一百六十八號,一六八,壹陸捌,彼時梁清安才七歲,為首之人誇梁清安“天賦異稟”。
神出鬼沒的大狸花貓又出現了。從牢房高高的窗戶上,梁清安看到了它。它總是拋下一個果子、一朵小花、或者是一片樹葉,十歲之前的那三年,大狸花貓帶來的花草樹木,像是一把把帶著彎鉤的魚竿,勾著梁清安躁動的、渴望陽光的心。
梁清安逃出來的那一日,也是個大雪天。
她傷了看守她的守衛,跑出了囚禁她的牢籠,隻是到底被關了太久,又慌不擇路,一心想逃出去卻紮進了鬥獸場的最深處。
那人使鞭,淩空的鞭子像是狂舞躁亂的巨蛇,帶著倒鉤的鞭身陷入血肉,舞動鞭笞間勾起一大片飛散在空中。
可是到底小看了梁清安,也小瞧了人心。在鞭子再一次帶著罡風抽向自己的時候,梁清安拽住了鞭子,有些人,隻要有一點機會就能緊緊的抓住,那人死了,梁清安又逃了出去,她在路上遇到了管事。
鬥獸場地形錯綜複雜,梁清安摸不清,管事卻再清楚不過了,他帶著梁清安一路避過守衛,眼瞧著就要出去了,卻在距離出口兩丈之遠被發現了。一場惡戰,梁清安終於見到了陽光,管事卻永遠留在裡麵。
後來,梁清安因為體力不支倒在雪地裡,大狸花貓叫來了即墨姝。
夢中場景恍惚,管事和即墨姝的臉交替出現,梁清安猛然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