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渭學宮,果然不愧“雲”之名。
大海碗中的眾人,尤其是從凡人界而來的眾人,舉目四望,皆瞠目結舌。
饒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即墨嬋和梁清安,對上這“天上人間”的繚繞仙景,也不得不感歎一句,修真界之奇詭瑰麗,凡人界有再多的能工巧匠,也無法比擬追趕。
雲,綿軟潔白、灰白發暗、濃墨欲滴、似卷彌散、似霧氤氳、似水凝結……千般顏色,萬般形態,唯一不變的共同點就是有形似無形,看得見卻摸不著。
雲渭城外雖然也引得雲層擠擠挨挨凝聚,卻仍然沒有脫離雲有形無物的特性,歸根到底,還是靈力凝聚、能量具現的一種形式。
而雲渭學宮處的雲,與天空、外城的都不一樣。
它也飄散,零零落落的像是沒有重量,可你手一模,掐訣一喚,便有桃粉的翠綠的碧藍的……各色的雲朵爭先恐後朝你奔赴。
看著軟綿綿一片,上手一掐,便是厚實的觸感,像是堆疊的密度很高的棉花,又柔軟,又輕易散不得。
不說是凡人界的凡人了,連一直生活在修真界的散修,也沒有見過這幅模樣的城池。
見小崽子們一個兩個都趴在大海碗的邊緣,扯著眼睛向下看,雲不憐開懷大笑,又被這群人逗樂。
她右手掐訣,喚來一朵漂浮在空中無所事事的碧青色雲朵,雙手一撐,就從碗緣掉入綿軟的雲層。
碧青雲朵有意識似的,載著身上的人圍著大海碗來回轉了幾圈,待炫耀夠了,才意猶未儘地停住,正巧停在梁清安的臉邊兒。
大海碗兒還懸在半空中,雲不憐笑眯眯地跟梁清安揮了揮手,眉毛一挑,溫婉的臉上帶了點兒看熱鬨的痞氣。
她雙手起勢,結印掐訣就在瞬息之間。
眼前隻有碧青色的梁清安:……
完蛋了。
“你們想體驗一下蹦極嗎?”
梁清安歎了口氣,板著一張死人臉扭頭跟旁邊的微昭和即墨嬋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她本來也是喜歡看熱鬨逗人玩兒的性格,隻是如果被逗的是自己,那就不好玩了。
“……什麼?”
“算了,不想體驗也沒有辦法。”
話音剛落,透明的大海碗就重新變成白瓷模樣,洞門大開,一群人又像下餃子般,一隻一隻地從大海碗中掉下去。
失重感一瞬間襲來。
耳邊的風呼呼地刮,除了風聲,即墨嬋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她想尖叫,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風擾得人呼吸困難,喉嚨像是堵了一大團噎人的糕點。
“我是不是要死了?”
即墨嬋閉上眼睛,從高空墜落的瀕死快感卷著她的心臟,這一刻,她竟然詭異地理解了梁清安口中的“蹦極”是什麼意思,風刮得頭發上揚,拍抽在她的臉上。
下一秒,如墜雲端。
清風徐徐,拂過發梢。
耳畔傳來未晞興奮地喊叫聲,即墨嬋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同那青衣女子一樣坐在雲朵之上。
……
雲不憐含笑看著一群不同反應的小崽子們,隻覺得這一趟差事來的妙,讓自己看夠了熱鬨。
她靈力微蕩,如春風般拂過這一片斑斕雲海,一群嘰嘰喳喳像麻雀一樣吵鬨的少年少女們瞬間熄火,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靈力柔和,乾得事情霸道。
“安靜點,人老了就聽不得吵鬨。”雲不憐眉眼上挑,這會兒倒是聲音不大,端的是溫柔婉約。
……人老了?
眾人默然,見青衣女子清揚婉約,發髻半挽起,垂落一半發絲,眉眼清明朗然,瞧著隻有二十出頭,哪裡見一絲老態?
修真之人長壽,容貌隨心動,以容貌判斷人的年齡是件蠢事,不過雲不憐修為應該不低,對比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可不就算是個老人家。
“你們可千萬坐穩了,可彆像從我的碗中掉下去一樣從這雲中掉下去,從雲上掉下去可沒有另外一朵雲來接你。”
青衣女子掐訣,指尖乍然亮起微光,雲朵分不清首尾,碧青色的雲朵卻好似生出了尾巴,輕輕擺動背人的一方,雲霧流動,率先穿過掛著“雲渭學宮”的朱紅門廊,向內遊曳。
載著少年少女們的雲朵們紛紛呼應,一隻追著一隻的尾巴,兩三隻並肩,呼呼地湧入。
梁清安在一朵純白的雲上,與其他碧綠、桃粉、天青、燦金……五彩斑斕的雲相比,這朵雲顯得格外樸素,正如這學宮內部一樣。
進了學宮內部,反而沒有了由外看去的雲霧繚繞、仙氣環繞的感覺。
雲渭城本就是一座雲上之城,雖城中也有曠野、建築、高山、流水,但海拔高,縱使神仙手段,稀薄淺淡的流雲始終氤氳著環繞,像是雨天氤氳的小雨和細雨滾落濺起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