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踏枝 到了教坊,往後都是人前陪笑賣……(1 / 2)

妄卿辭 柳竹眠 4311 字 10個月前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

陸奺辭朦朧間被陣陣苦味熏得難受。她迷迷糊糊起身,不小心磕碰到床柱。

“砰”的一聲,她整個人向後仰去,跌坐在床榻前。

“陸姑娘,您醒了?”

是滿兒的聲音。她緊張地站在竹窗後,隻露出半個腦袋,手中揮舞著蒲扇,關切的望向屋內的陸奺辭。

小丫頭圓乎乎的腦袋,配上一雙圓溜溜、如墨般的眼睛,姍然可愛得緊。陸奺辭不知怎地噗嗤笑出聲。

“我沒事。”

滿兒緊張地跑回屋內,將她扶坐在木桌前,又麻利地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入口溫熱,順著乾涸咽喉滑落進體內,漸漸喚回了她的神誌。

“滿兒,什麼時辰了?”

“已是午後了。您睡得很沉,我來的時候您都未曾醒。” 滿兒順手打開食盒,給她添碗,又急匆匆跑到屋外,聲音從外傳進來。

“陸姑娘,您先吃著,我還要給您煎藥呢。”

就著一盤清脆的菜心、一小碟青絲炒肉,陸奺辭吃了一碗米飯,又在滿兒的監督下喝了一大碗藥,撐得她直哆嗦,胃裡不時脹氣,冒著酸氣。

午後春光正盛,偶有啾啾的鳥鳴。

二人一齊外出散步消食。

滿兒熱心的給她介紹著教坊各處。陸奺辭早已熟悉,此時隻是靜靜地聽著小丫頭嘰嘰喳喳地說道,時不時插科打諢幾句,時間倒也過得快。

待行至一花團錦簇的院外,裡麵有悅耳的絲竹之聲傳出,伴有鈴鐺的陣陣脆響聲。忽然“哐當”一聲,又有女子“啊”的尖叫啜泣聲。

“廢物,彈了數遍的曲子也能彈錯。” 一女子厲聲怒罵道,後皆幾聲哀求聲。那女子似不解恨,又有“啪啪啪啪”的耳光聲。

滿兒小臉上儘是駭色,麵色發白,似是極害怕裡麵的女子,朝著陸奺辭微微搖頭,示意她儘快離開。

陸奺辭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自己彎著身子藏在窗牖後,透過框逢兒側頭望進去。

一容色柔媚,著一身華麗霓裳羽衣的豔麗女子滿麵怒容,地上跪著一人,那人雙頰微微泛著紅腫,上麵還有幾道血紅抓痕,捂著嘴輕微抽噎著。

“要是輸給了玉清音那個小賤人,我絕不輕饒你們。” 豔麗女子甩下一句,美目凶光掃過在場人。眾人皆俯身不敢言語。

不多時,樓內又欣然奏樂,豔麗女子嫋嫋婷婷翩然起舞,舞姿綽綽,若遊龍之乍蜿。

陸奺辭拉著滿兒離開。滿兒小臉上儘是俱色,一路上噤聲不語,與先前形成鮮明對比。

“滿兒,你為何入的教坊?” 陸奺辭忽地出聲。

“陸姑娘?” 滿兒似沉浸在思緒裡,聞言恍惚了一會兒,才喃喃道,“爹爹說家裡沒有糧食了,賣了我全家才有飯吃。”

“怎不去高門大戶裡做丫鬟?好歹也是良籍。”

片晌,滿兒的聲音仿若從遠方傳來,很輕很輕,仿佛一陣微風吹過就能把它吹散。

“後來我才知曉,賣入教坊可多得一兩銀子,多給家裡換來數月的嚼頭。”

陸奺辭沉默良久。教坊內有數百樂籍,有的是自願入籍,有的是自小賣入,有的則如她一般,官家小姐抄沒入籍。前兩者若有人出麵給夠足夠的銀兩,便可脫籍,而後者除遇天恩,永不得脫籍。

滿兒突然捏了捏陸奺辭的手,朝她憨然一笑,笑容裡儘是滿足。

“我從前總是餓肚子。爹爹說帶我去個地方,以後可以不愁吃穿,用度還和咱們縣的知府小姐一般無二。我到了這裡,每天可以吃得飽飽的,穿新衣裳,還可以學琴唱曲,這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開始我是伺候容華娘子的。” 滿兒提及亦是害怕,攢緊衣袖,還是繼續道,“容娘子嫌我粗手笨腳,老是打罵我,還說要......要把我賣給隔壁的倚紅樓。後來,後來有一次謝姑娘瞧見了,便把我要了過去伺候。”

滿兒說到此處,圓乎乎的小臉上堆砌笑容:“謝姑娘待我極好。爹爹老是說我傻,可我總相信還是好人多。”

“是啊,世上終是好人多。”

“對呀,陸姑娘您也是個好人!”

她們站在斜廊上,此處地勢頗高,將一覽景色儘收眼底。春風微拂,庭前姹紫嫣紅,花色香人,各色美人著綾羅綢緞,簪金佩玉,於重樓疊閣,青琉璃瓦頂雕梁畫棟穿梭,猶如一隻隻華貴溫順的金絲雀,一世被困在這紅磚瓦牆鑄就的虛無美夢裡。

——

翌日,天剛微微亮,滿兒便踏著朝暉推開了木門。

陸奺辭早已梳妝待畢,靠在引榻上,愣愣出神。她今日著了一身杏色裙衫,挽了個簡單的流雲髻,隻插戴了一根白玉簪子,素淨不失溫雅。

“陸姑娘?” 滿兒腳步頓住,提著食盒不明所以。

“滿兒,帶我去見坊裡的掌事姑姑吧。”

陸奺辭越過亭台樓閣,穿過垂花門,至遊廊而上,進入了明月樓。

明月樓呈四四方方,中間空出一大片空地,舞姬樂工平日演練多在此處。此時聚集了數十女子,個個姿容不俗,或美豔或清冷,遠遠望去,甚是養眼。

滿兒帶她上了二樓。這位教坊的管事姑姑正在訓斥人。

“銀霜,你也是坊裡的老人了,這些年看得還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