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冷冷地瞧著姚齊的模樣,沒有往日的半分氣度,猙獰著扭曲的麵容垂死掙紮、跳腳嘶吼。
嗬!她當初怎麼瞎了眼看上這麼個人。
她閉了閉眼,內心浮現出無儘悲涼。世間女子所求不過嫁與良人,和和美美地過完一生。
若所遇非良人,女子合該顧及名聲,忍受蹉跎至死嗎?!
再次睜眼的時候,姚夫人冷靜地從袖口中拿出折疊的宣紙,雙手奉上。
她徹夜未眠,挑燈憤然寫了這封休夫書。
若世間無路可走,她就做那第一人,辟出一條路。
“石大人,我要休夫。”
姚夫人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石鬆為難地接過,欲哭無淚。
哎——這都是個什麼事兒,怎麼全找上了他一個小小的八品縣丞。
還未到午時,石鬆已然疲憊不堪,委實蒼老了好幾歲,徹底蔫了下去。
這幾日處理的公務,四處奔波,比他上任以來忙碌的時日還多。
縣衙門口停著幾輛馬車,最後是一輛木檻車,裡麵躺著半死不活的姚齊。
石鬆長舒了一口氣,終於要送走了。
他可不敢對姚夫人的休夫妄下定論,方才以籍貫、婚書庚帖不在本縣為由,方使姚夫人收回了休夫書。
這該去上京城裡的衙門狀告!
崔珣睨了他一眼,適才出聲:“這些時日石大人著實辛苦。若陳大人得知,該省心不少。”
這句話一出,石鬆來了精神,萎靡的三角眼裡迸發精光:“崔大人嚴重,不辛苦,本是下官本職。”
陸奺辭偷偷打量著崔珣。
男子長身而立,氣質溫潤,可今日種種,怎給她一股違和感。
前世崔珣若有這手段,會被排擠地流放去嶺南麼。
前方寒暄完,崔珣優雅撩袍踩在馬鐙上,忽地回眸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驟然與之對上,那一眼淡漠疏離。
陸奺辭心裡咯噔一下,急忙低下頭去。
再次抬首的時候,馬夫正拉著韁繩,鞭打著馬兒揚長而去。
“玉姑娘,你隨我去姚府吧。”
姚夫人語氣幽長,麵容浴在天光下,飄忽不定。
玉清音小臉儘是笑容,她等這一刻太久了。但目及姚夫人神情,生生壓下喜悅之色,穩著聲音低低應是。
又朝著陸奺辭低低道:“陸姑娘,你先回教坊罷。”
陸奺辭看著玉清音上了姚府的馬車,眸色不定。
明明這是她計劃之內的事情,為何她有股若有若無的悵然感。
“柯三,我們也走吧。”
微風拂過,撩起她的秀發,將車簾吹起一角。
陸奺辭晃眼瞅見車內似有黑色皮靴一閃而過。
她心下一驚,磕磕絆絆踏上車轅,於柯三前掀開車簾,鑽了進去。
車內江堇慵懶地望向她,眉眼含笑,見她進來,坐直身子饒有興致的衝她眨眨眼。
陸奺辭緊張地比個“噓”的手勢,他怎如此大膽!方才衙門的人就在外麵,他不怕被抓嘛!
“陸姑娘,坐穩了!”
柯三粗狂地聲音混著馬兒的嘶鳴,就隔著薄薄的車簾。
陸奺辭無端有點做賊心虛,好像在私會情郎。
馬車猛地起步,陸奺辭還彎著身子,震驚地看著出現在車上的江堇。
她不及反應,身體前傾,跌跌撞撞朝著江堇的懷裡跌去。
江堇被撲了個滿懷,雙手不知往哪裡放,懷裡的女子香糯,綿軟地貼在他胸口。
兩人灼熱氣息相互交織,一吸一忽間,道不儘的悱眠繾綣。
狹小的車內,空氣悶得似乎要窒息。
陸奺辭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慌亂的坐在一旁。她彆過潮紅的小臉,低下頭,那紅潤似從頰邊一直蔓延至她的眼角眉梢。
比之他見過的名花還要嬌豔幾分。
江堇眼眸中浮現幾分迷離,渾身熱流滾燙沸騰著,被陸奺辭觸碰的皮膚燙得嚇人。
他好像病得更嚴重了。
得儘快找個名醫看病了。
車前的柯三和馬六你一嘴我一嘴的閒聊著,來了興致時不時高歌兩句。車內的兩人各自端坐好,小心錯開目光,不出一言。
馬車漸漸駛出官道,進了城。
車窗外是繁華的街道,沿街小販吆喝聲不斷,人來人往,熱鬨非凡。
陸奺辭揉搓著衣角,小聲問道:“你不走嗎?”
江堇好似才回神:“我......”
是啊,他早該走了。
明明早晨的時候他可以買一匹馬,先行回城,為何要等她呢?
他有些茫然。
陸奺辭又道:“一會兒被發現就不好了。”
江堇垂下眼睫,投下一片陰影:“那到了教坊,我就走。”
上京城稍微有家底的門戶裡都種了桃花,隻因聖上寵愛的辰妃喜歡。三月的時節,滿城桃花開得正豔,香甜氣味彌漫整個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