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夜,和島上不同。有大片樹木的遮擋,海風一吹樹葉婆娑作響。暗藍色的蒼穹之上,星光無數,熠熠生輝。
雲時安行在官道上,仰天而望,竟然看得呆了。
沒錯,一直等到申時末城門關閉,她還是沒有找到機會入城。
儘管已至早春,城下夜風仍舊寒涼。她索性沿著官道漫步,打發這漫漫長夜,順道也能暖和一點。
來回走了兩遍,一開始就著夜色還興致勃勃,後來覺著甚是無趣。
百無聊賴之時,她又把白天的經曆回味了一遍。突然想起,那些沒有路引的人都是這附近的住戶,夜裡不可能往港口去,定是要回家的。
何況,那三個人身上沒有行李和包袱,不像是要出海長途旅行。指不定這附近有什麼村子或者客舍供人休息。
她一拍腦門,自己果真是在島上住的太久,直來直往慣了,真是蠢笨。
***
來的時候,官道兩旁確實有岔路,隻是當時並未留意。時安從岔路口拐進一條小路,路越來越窄,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闖進了一片樹林。
這片林子很大,有的地方枝葉繁茂,伸手不見五指,風一起,樹林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怪嚇人的。
這樣的時刻,換做旁人早就嚇得抱頭亂竄,要不就是縮到一棵大樹底下埋著頭瑟瑟發抖,時安卻不怕。
這都是因為她住在海島上沒什麼人,隻能下海找樂子,海島周圍的海域被她摸了個遍。無論是海溝裡的大章魚,還是偶爾漂遊過來的鱷魚、大海怪,統統都被她捉過玩過。到後來那片海域甚少活物,為這事阿祖沒少跟她生氣。
雲時安能察覺到,這片密林裡也有不少活物。憑她常年在海中的經驗,她知道不管什麼動物,習性大抵相通。這林中大多的動物都沒有攻擊性。隻要不主動去攻擊它們,它們也不會傷人。
此時最大的問題,是密林中樹葉繁茂,遮擋了月光,導致眼前烏漆麻黑,根本辨不清方向。
所以後來,時安乾脆放棄了去找什麼客棧和民居。她找了一棵枝椏粗壯,看起來很好睡的大樹,三兩下爬上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打定主意等天亮再做打算。
可惜頭一次在樹林裡睡覺,雖然十幾天來已經累的不行,她卻根本睡不著。
這棵樹看起來很好睡的樣子,其實樹上很多突起的小刺。一躺上去,蟄得她無法合眼,隻能睜著眼看星星。
不過,有時候風一吹,樹乾隨著晃動,就像是在海水中漂浮,令她有點想阿祖了。她不告而彆,阿祖定然是十分生氣的。
不過眼下,這棵樹可不是隻有她看上了——
剛往上攀爬的時候,她就發現另一端的樹乾上,盤著一條長約三尺,約有拇指粗細的三角蛇。有沒有毒她不知道,但是看那蛇頭,很是凶猛。
好在那條蛇應是白天吃飽喝足,時安的氣息對它又是安全的,所以相安無事。
隻是,那條蛇的位置就在大樹最底下的樹乾上,伸手能及。幸好是她,要是換了一個人,這漆黑的夜裡一個沒注意,一把抓上去可就慘了。
她剛想到這裡,就聽見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仔細一聽,不像是野獸,是人的聲音。
粗重的喘息聲,混合著淩亂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鼻端聞到一絲血腥的味道,空氣頓時變得緊張……
時安暗叫糟糕,血腥會刺激林子裡的猛獸,會令它們變得不安,主動攻擊闖入它們領地的任何活物。
偏偏那腳步聲到了樹下,就再也不動了。沉重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細細聽上去,那聲音裡還夾雜著些許驚恐和痛苦,應該是名女子。
那人也許和她一樣,很有可能在這林子裡迷了路,又不小心受傷了。
可是她哪裡停下不好,偏偏停在這棵樹下,時安想到那條蛇,太危險了!
出門在外,助人乃是義不容辭。時安出聲示警:“喂,你彆亂動!”
那女子沒料到樹上居然還藏著人,冷不防嚇了一跳,但她手上動作仍是迅疾,反手一抖,時安隻覺得兩道勁風攜著破空之勢朝她的位置急速而來——
“喂,我是好心提醒——”話都來不及說完,倉促中時安閃過了一道,第二道又直奔麵門而來。
這回實在避無可避,隻好眼一閉,手一鬆,啪嗒一聲,就從樹上掉下去了。
沒辦法,摔地上總比被暗器紮強,樹林裡泥土鬆軟,摔不死人。
兩聲慘叫聲響起,隨後是兩個人各自的□□聲。
時安仰躺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與此同時,那女子飛出手裡的暗器後,再也支撐不住,倒向另一邊,正好一隻手搭在三角蛇的樹乾上。
那條蛇早就被她們之間的緊張氣氛所驚醒,蓄勢待發,吐著蛇信子就等著獵物送上門,看準時機毫不客氣地狠狠咬了一口。
時安顧不得全身背痛腰痛骨頭痛,趕忙爬起來,順手在地上抄起一截枯枝,緊張地全神戒備。
她可不想被蛇咬一口,那女子此刻已經委頓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好在,那條蛇一擊即中,隨後溜之大吉。
時安確定蛇已經不在周圍,連忙彎腰去看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