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寂靜,隻有樹影重重隨風而動。
今日是個陰沉天,見不著日光。天邊厚重的雲層壓得天色也有幾分黯淡。
斜風帶起幾點火星,飄向魏厲。
他隨手一揮,火星便滅了,斜斜地落到一旁的土中,再不複見。
“天色不早了,石兄是個聰明人,想必也很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
這家夥分明是在威脅她,時安暗自咬咬牙。
申時一過,闕兮門就要關閉。若在那之前她還是沒有路引,今夜仍將在危機四伏的樹林裡度過。
真是可惡。不過……
她揚起笑臉,皮笑肉不笑。
“那自然清楚得很。說起來,我現如今的處境,還不都是拜魏兄所賜。”
“石小兄隻要說清昨夜真相,自然一切迎刃而解,你我也不需在此虛耗。否則……”
“否則怎樣?”
“石兄昨夜和今日偷襲府衛,人證物證具存……”
“魏兄就不怕逼急了,在下隨口胡謅嗎?”
“石兄不妨試試。”
“那倒不必。”時安站起來說道:“在下隻是機緣湊巧才救了那農婦,我可以告訴魏兄她死前說了什麼,但是魏兄需將我那隻包袱歸還於我。從此各走一邊,互不相乾。”
魏厲見他突然如此直接,有些驚訝,不過這樣自是最好不過。
“如此甚好,那就一言為定。”
話音剛落,天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響動。兩人凝神辨音,那聲音應是從青州城方向傳來的。
“這是什麼聲音?”時安看魏厲神色有些凝重,好奇地問道。
“應是那夥賊匪的約定信號,隻是不知如今城內是何狀況。”隻是那夥人既然請得動北滄神女,定不是普通的賊匪這麼簡單。
他站起來,一掌滅掉火堆中的火,說道:“走吧,先回城再說。”
***
兩人沒有坐騎,路上又都是官道,魏厲不便施展輕功,隻能帶著石全快步疾行。
再次回到那青州闕兮門下,這回時安不用在城門外躊躇。
魏厲出示了一枚令牌,守城的衛兵一見,連問都不敢問,急急放行。
魏厲讓衛兵牽來兩匹馬,自己接過一匹馬的韁繩,翻身而上。
他一抖韁繩,那馬便昂首嘶鳴,四蹄蹬地整裝待發。然而,他回轉身,卻見石全握著衛兵硬塞給他的韁繩,正站在馬前發呆。
“上馬啊,你愣著乾嘛?”
時安聽見他聲音,抬眼望去,馬上的少年星眸朗目,墨衫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愈發挺拔昂揚,氣勢逼人。
“石兄——”魏厲不明他為何盯著自己發呆,連聲促他。
時安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馬鐙咬咬牙。
她閉上眼,在腦中再次回顧一遍剛剛魏厲飛身上馬的姿勢,不就是一腳蹬上去,然後跟魏厲一般另一腳跨過去,再坐好……
馬蹄聲從她身後響起,緊接著一隻健壯有力的胳膊單手將她撈起,她輕呼一聲,發現自己又被抓到了空中。
“坐好,彆亂動。”身後低沉的聲音響起,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聲。
魏厲環住她的腰,將她整個圈起,讓她側坐在馬上。
突如其來的緊張襲上心頭。
第一次騎馬。
第一次與人同騎一匹馬。
第一次,與人挨的這般近……
哦不,之前他還帶她飛越樹林……
她感受到他用力揚起馬鞭,那匹馬便如風馳電掣般載著兩人飛奔而去。
騎馬的速度果然快多了,緊張的情緒瞬間被消解。
兩邊的景物急速後退,時安也看不清具體都是些什麼,隻是隱約中覺得是接連不斷的房舍。
沿街還有商販的叫賣聲,大街上人流攢動。所幸街道寬敞,所經之處路人都提前避開,因此一路暢通。
沒過多久,便聽見一聲悠長的“籲——”,魏厲勒緊韁繩,將馬停在了一座威嚴雄偉的府邸前。
這座府邸占地廣大,一道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門上高懸一塊匾額,上書“青州府”,門口守衛森嚴。
此刻,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在門前焦急地來回踱步,正是左律和應鉞。
兩人一見魏厲,立刻迎了上來,滿臉都是擔心。
“大人,您總算回來了。急死我了,再不回來我倆就要出城尋去了。”應鉞都快哭出來了,殿下總算安全回來了。
魏厲翻身下馬。
時安膽子大,學著他的樣子縱身一跳,落到地上沒站穩,連忙抓住魏厲的胳膊。
“喂,怎麼是你?”
應鉞被她嚇一跳,“你怎麼和我們大人共乘一騎?”
這個小賊,要叫他說,定是捆著帶回來。
時安橫他一眼。
走在前麵的左律正在跟魏厲彙報情況,“殿下,晏大人正在書房等您。”
魏厲點了點頭,正待過去,一隻手從後麵拉住他。
“魏兄,我已兌現承諾,如今你是否應該將包袱還我。我們就此彆過。”
方才路上她已經將農婦給她那東西交予魏厲手中,她可不想跟這些有官身的人再有什麼瓜葛。
魏厲好像剛注意到時安一般,恍然大悟道:“石兄,莫急,我去去就來。”
他又轉身跟左律交代:“你先帶石兄回去,好生安頓。”說完,又以隻有左律一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了一句:“把他看好了。”
“喂——”時安眼睜睜看他越走越遠。
“石兄,請吧——”左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時安跺跺腳,看一眼那朱紅大門和旁邊高高的院牆,以及院牆後的參天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