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皇太後神色沉了下來,“高皇帝當前,神女要做什麼,本沒有我置喙的餘地。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神女行如此莫名之事,置我漢室天子於荒唐境地。”
她這話說得很巧妙,“莫名之事”這個詞用得也很巧妙,姿態看似強硬,卻沒有完全拒絕林久的要求。
言下之意就是,倘若林久能給出一個使人信服的理由,那這條件也不是不能商量。
看似很強硬的措辭,深究其中的含義,其實是委婉的。
她退讓了一步,講道理的人都應該識趣地也跟著退讓一步。
然而林久這次來難道是跟她講道理的嗎?林久不是啊。
因此林久隻是慢慢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然後,她又輕聲重複了一遍,“不給我。”
說這話時,她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整個人如木胎泥塑一般,從動作到語氣,不帶絲毫情緒的起伏。
竇太皇太後跪著,她站著,這一刻她的氣勢完全壓倒了竇太皇太後。
竇太皇太後看起來很想說點什麼挽救一下,但她不能。以她的身份,根本就沒辦法跟林久說軟話。
林久當然更不會多說話,她轉身就走了。
連長樂宮都沒進,更從頭到尾讓竇太皇太後跪著說話。
劉徹人都傻了,竇太皇太後也傻了,誰也沒想到林久直接就走了。
竇太皇太後看起來很想攔住她,劉徹也很想攔住她。但是——不可攔,不能攔。
倘若今日來此的是其他人,與竇太皇太後一言不合,拂袖既走。
則竇太皇太後有兩個選擇,要麼是喊人攔住,要麼是親自追上去,總之都有餘地。
問題是,林久今天不是一個人走的,她一走,劉邦也跟著她一起走。
這可是漢太/祖高皇帝劉邦,漢室自己的老祖宗,誰敢攔?誰敢追?
竇太皇太後不敢,劉徹當然更不敢。
所以祖孫倆最後隻能帶著同樣茫然的神色,看著神女和高皇帝一起離開。
係統這時終於咂摸出一點味兒了,難以置信道,“你是不是故意讓竇太皇太後反對你啊?如果竇太皇太後連這個條件都捏著鼻子同意了,你後續是不是還有更苛刻的條件?”
林久一言不發。
係統說,“說真的,我現在不知道應該同情竇太皇太後還是同情劉徹,攤上你這倆人都挺慘的。”
不知道竇太皇太後如何看待林久今天的所作所為,總之,從林久走出長樂宮開始,漢宮中的頭等大事就變成了“為神女籌備一場盛大的祭祀。”
但神女好像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隻是安安靜靜地待在溫室殿裡,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起初竇太皇太後和劉徹那邊都派人過來問林久,神女對這場祭祀有什麼要求,言辭間流露出不少明示暗示。
但林久一個都沒回應,甚至一個都不見,全都讓劉邦擋了下來。
就這樣平靜無波地過了五天,到了下一次朝會的日子。
漢代朝議製度整體算寬鬆,五日一朝議,中間還有休沐日。
所以每次上朝,一堆白胡子一大把的老頭坐而論道時,精神狀態都比較飽滿。
現在他們再看見林久坐在劉徹身邊,眼神已經毫無波瀾了。
打個比方,倘若有一天,一個人發現一條魚飛在天上。
那這個人會震驚,會害怕,會無法接受,甚至會崩潰。
但如果一連一個月都看見魚飛在天上呢?
這群人現在就是這種狀態,他們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已經麻木了。
林久在宣室殿裡並不說話,不止是在現實中不開口,跟係統也不說話。
這麼多天過去,係統都習慣林久在溫室殿的時候一言不發了。
但這一天,林久忽然開口,“係統,你說我要是現在把劉徹殺了,是不是第二天就能【名動天下】?”
說這話時林久正跪坐在劉徹身側,微微轉過頭,而後轉動眼珠,看向劉徹的方向。
她離劉徹太近了,近到一伸手就能抓住劉徹的脖子!
係統說,“你——”他隻發出了這一個音節,呼吸機都來不及插,係統空間裡就突然開始炸起了火花。
仿佛是察覺到了危險,劉徹敏銳地轉頭,他今天聽政聽得很認真,危險的征兆來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變動神色,嘴唇微微張開,是一個入神的姿態。
然後他就對上了林久的視線。
他看見林久盯著他的脖子,一邊膝行著往前趨了一步,一邊慢慢地,慢慢地伸出舌頭,舔了舔牙齒。
劉徹猛然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