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金杯的聖女11 有膽氣,有頭腦(1 / 2)

金杯裡的酒流淌了很久,林久也在河邊這塊荒地上待了很久,眼看就是寒儘春生。

不過季節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在【金杯裡永遠有酒】的加持下,她所在的河邊早就長出了茸茸細草,冷風拂過河畔時,容易將瑟瑟發抖的草尖誤認成春天。

係統旁觀了很久,終於忍不住開口,“抗旱效果好是好,但我怎麼覺得這些草不大對勁呢?但具體哪裡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林久說,“因為這些草很快地長出來,又很快地被凍死。”

係統震驚,“什,什麼?”

林久說,“金杯裡的酒喝下去的效果是精神抖擻,顯而易見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生命力,但這點稀薄的生命力又不足夠一直維持精神抖擻的狀態。”

係統聽懂了。

簡單來說就是,林久往河裡倒酒,河邊的草籽被酒中蘊含的生命力哄騙,“精神抖擻”地鑽出泥土,長出嫩葉。

但現在是冬天,長出來的野草在外界汲取不到足夠的生命力,酒裡那點稀薄的生命力也不足夠維係它們的長青不敗,所以它們很快就在寒風中被凍死。

而這時,下一茬被欺騙的草籽又已經冒出了綠葉。

河邊始終長著茸茸細草,隻是沒人會知道,這片看似生機盎然的綠色裡,已經埋葬了多少綠草的屍體。

係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瞬間毛骨悚然,大叫道,“這條河通達帝國疆域,你往河裡倒酒,流域內所有的土地豈不是都會被【金杯】裡的酒欺騙?”

“我記得有些農作物的播種是在冬天之前吧,野草的種子多,禁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欺騙,那些農作物怎麼辦?”

林久冷漠地說,“但我兌現了我的承諾,我降下了甘霖,我消解了烈旱,難道不是嗎?”

係統難以置信,“你這,什麼叫南轅北轍啊,你抗旱抗得地裡寸草不生?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劉徹抗旱的目的是保住農作物呢?什麼叫本末倒置你知道嗎?”

他急得團團轉,林久冷眼看著,保持沉默。

係統都快急哭了,“你是個瘋子吧,你知道那是多少條人命嗎?就算這個世界對你來說什麼也不是……你你,你怎麼能這麼乾啊?”

林久說,“你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什麼,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我可是神女,神女你懂嗎。”

“下遊已經鑄好了堤壩,這裡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人為的水庫,【金杯】裡倒出的酒都會被蓄在水庫裡,在春天徹底到來之前,沒有一滴酒能往外流。”

係統呆滯住了,“啊?什麼時候搞的大壩?”

“就在你神神叨叨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時候。”林久說。

係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對林久說,“你……好奇怪啊。我怎麼感覺你當這個神女當得還挺認真的。”

“什麼叫挺認真的?”林久反問他。

“就你一係列所作所為,從召喚劉邦,到出現在劉徹麵前。你的神女身份先是忽悠住了劉邦,然後又忽悠住了劉徹。”

“然後住進溫室殿,未央宮的人開始把你當神女看。”

“再然後升起太陽,參加那晚宴會的人開始認可你神女的身份。”

係統說著說著就流下汗來,“接著又是宣室殿上展露神跡,滿朝衣冠都視你為神女,再然後你這樣看重抗旱這件事情,等到抗旱成功,全天下人都會知道你神女的名聲。”

“你不會真的就準備把神女這個身份焊死在身上了吧?”

林久一言不發,這個問題弱智到她懶得回答。

係統沉默片刻,開始痛哭流涕,“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你撈一筆就跑,我沒想到你真準備走神女這條路啊。”

林久安慰道,“彆哭了,未來還是美好的,你要相信我。”

係統哭得更大聲了,“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我自己……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厲害,【魂兮歸來】和【持金杯的聖女】已經算是撞大運了,我以後很難保持這樣的水準的。”

“我從來也沒覺得你很厲害,更不指望你能有什麼用,都交給我吧,我辦事,你放心。”

係統停頓了片刻,嚎啕大哭。

夕陽燒紅了天邊的雲霞,係統哭累了,睡著了。

劉邦站在一旁,默默的,不說話。

他是唯一一個被允許旁觀這一場神跡的人——如果他現在還能算是人。

宣室殿上對這場神跡看得幾乎和天地一般重,可實際上神女隻是立在河邊,持金杯傾水而已。

這真的是很平淡的一個姿態,與神女曾行的那些神跡相比,簡直乏善可陳。

可神女站在河邊這麼多天,姿態不動,衣不染塵。一天一天再一天,從冬到春。

劉邦看著她,一直看著。

然後,他想到一句話。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百歲為春,八百歲為秋。

上古的神女,凡人計數過多少歲,才是她的一度春秋?

他沒有多想這個問題,狂妄如劉邦,也有不敢深思的事情。

於今朝今世,立在河邊的神女,便如同凝固在無儘光陰中的一尊造像。天地輪轉,唯她不變。

就在這變與不變之中,水庫裡蓄滿了足夠的酒,空氣變得濕潤溫暖。

這一天,林久站在河岸上,將傾倒的金杯緩緩扶正,持續了半個冬天的流水聲消失了。

劉邦心領神會,向神女行禮之後,駕著他的驢車往大堤的方向趕去。

他要去挖開大壩,放開積蓄了一整個冬天的甘霖,去澆灌這場焦渴的旱災。

林久在輕聲數著什麼。

係統感覺有點奇怪,“你在乾嘛呀,我好像聽見你說話,5、4、3、2,你在數什麼?”

林久說,“一。”

大地上忽然傳來一陣戰栗,河邊茸茸細草如遭遇大風一般整齊地往一邊倒伏。

係統立刻開啟全部感知,超越凡人的聽覺如同海浪一般奔湧向遠方。

他聽見聲音,鏟子掘開攔路的大壩,成塊的泥土滾落而下,眨眼間就被水流吞沒。

然後是一聲巨響,大壩垮塌,萬噸的水流咆哮著衝入河道,江入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