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這一段時間日子過得順暢,今日又解決了幼女的教養之事,林如海雖是歇在了書房,但卻睡得極好,雖然次日早早就起床出門公乾,卻仍覺得十分精神。
與之相反的,則是留宿在林府的賈珠。他這一次參加鄉試,原就因為從京城出門晚了些時日,連著趕路,沒有完全休息好就進了考場,考試結果也未如人意。昨日又見了林如海與俞平二人,雖然與他們對談學問獲益良多,但卻更能看出己之不足,且想起自己啟蒙之時所請先生亦不過是秀才,林家為幼女所請先生竟為兩榜進士,如此對比,心下更覺難堪,且又擔心此次回京,賈政定是要對自己失望至極,不知要如何麵對。
如此諸多所思所想會於一處,又兼連日勞累,半夜之時他便發起熱了,隻他本就是借住於林府,身邊又隻帶了幾名小廝,餘者皆是趙敏安排的丫鬟下人,卻也不是丫鬟不經心,隻是他不欲吵鬨出來,惹了全府不安,便硬是到第二日,丫鬟來服侍他起床時,才知他生病,而後方又忙不迭地告知趙敏,延請大夫,過了多日方才好轉。
隻是經此一遭,趙敏卻不能讓他真如自己所言,隻住上三五日就回京了,並不是說她有多在乎賈珠此人,隻不過不想讓他從林家生病後著急上路,不願他若是因此而有什麼不好,而為林家惹上麻煩。
更何況,賈珠雖然惦著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但也知道幼子如今有府內上下若乾人等看著,並不會有什麼大礙,而他心裡也確實對回家麵對賈政一事心有懼怕,隻是不能對人言而已。如今趙敏隻是讓他多留一月,且在這裡又有林如海可以指點自己功課,這本就是極難得的事情,更讓他難以拒絕。
故而,他不過是遲疑了一會兒,便“勉強”應了下來,而後又修書回府說明,便也安心在林府住了下來。
而賈珠在府內休養的這幾日裡,黛玉卻是已經正經地開始上學了,時間安排地亦不算輕鬆,上午一個半時辰隨著馮瑛學習劍術,下午兩個時辰隨著俞平學習詩書,每五日方才休息一日。林如海最初還擔心她身子受不住,但黛玉也確實有些出乎他意料,幾日過後仍然興趣十足,甚至氣色都比往常好了一些,唯一不滿的是她的劍還要許久才能用上……畢竟,學武總要從基本功練起,否則即便會舞劍,也不過就是個花架子而已。
卻說,這日正巧碰上林如海休沐在家,賈珠便也多是趁著此時方才拿著課業去尋他請教,隻今日他不過剛詢問了兩個問題,還未及林如海與他講授清白,便見品墨前來說金陵薛家的家主上門拜訪。
“姑父……”
賈珠幾乎是在聽到薛家來訪四個字時,就漲紅了臉。他雖仍在讀書,並不涉朝政,但也知曉薛家身份,亦知他們正在為太子做事。薛家與他有親,所以鄉試時他住在薛家是常理,但林薛兩家卻無甚關係,從前也未曾聽過薛家姨夫曾來林家拜訪之事,今日前來,怕是知道自己就住在林府,認為哪怕是為了照顧自己和王家的麵子,林家也不好斷然拒絕。
林如海雖看出他之想法,卻隻笑道:“無妨,既是你姨夫來了,便去瞧瞧罷。”他仿佛渾不在意,而後卻又對品墨道:“將他請到偏廳去坐。”
“是侄兒給姑父添麻煩了。”賈珠見品墨走了,但卻仍低著頭,隻是瞧瞧看了看林如海的神色,見他並無惱意,方才心下稍寬。
“走罷。”林如海起身,又拍了拍賈珠的肩,其實他是真不在意,在揚州管鹽政,職責所在,官場應酬中,三教九流他見識得都多了,更何況一薛家乎?
隻是他與賈珠相處幾日,自覺此子心思過細,雖然想得周全了些,但卻少了些決斷力,若是以如此心智進入官場,亦恐不能長久。此點於他在學問上的見解亦可看出一二,若仍如此,鄉試仍會極難上榜。但於此事上,他雖能指點,但若要改變,卻仍要靠他自己才好。且賈珠終究是賈家之子、王氏之子,總也不是要他來指點的,所以許多事情,林如海多是點到為止,並不多言。
“林大人。”
林如海才帶著賈珠進了院門,偏廳內等著的人便已先走了出來,又先與林如海問了好。
“久等了,請坐。”
“姨夫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