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因著他們三人原本在薛家門前就耽誤了時間,接近午時才進了寺裡,原還想著到了雞鳴寺後,在寺裡用些齋飯,但又因為匆忙離開錯過,卻是早已錯過了午膳的時辰,隻是當時心裡想著事情,並未覺得腹中饑餓,直到了路上,方想起此事,但趙敏也沒急著回府,隻帶著肖歸、黛玉二人尋了個酒樓來填五臟廟。
況且,趙敏本就是是心胸闊朗之人,雖然剛剛在雞鳴寺,讓被那支“無字簽”虎了一跳,如今走了這麼一路,卻也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隻是酒足飯飽後,將要回家時,才又想起了今兒遇到的那場“意外”。
他們雖然既救下了那位馮公子,也讓那位姑娘暫時離開了薛家,但趙敏心中卻十分清楚,這件事情還遠未結束,甚至還有些麻煩。
隻是,這個麻煩卻不會是衝著她來的,而是肖歸這個全程沒有掩麵的人。不過,她看了看身邊的小少年,雖然還不過十三歲,但卻已經和他一樣高了,如今又參加了科考,也勉強可以算得上個“大人”,故而,想了想,到底並沒有出言提醒,隻是帶著人回府。
果然,他們才剛走到林府所在的巷子,就已有林家的兩個婆子早就等在了這裡,見他們過來,連忙上前來,向著轎內之人說道:“王子勝夫人另帶著一位太太上門做客來了,好像說是薛家的,現如今在正堂坐著,因為他們來得突然,我們隻回話說您和姑娘出門賞景去了,還不知要什麼時候回府,但他們現在也還沒走,隻說可以等一等太太,您看這?”
“無妨。”
她雖然如此說,但婆子看了看趙敏的裝束,還是說道:“那邊帶來的下人也得被管事引開了,現在門前並沒有他們的人,太太您看您是否先帶著姑娘把衣服換了?”
“嗯。”趙敏點頭應下,“我們這個裝扮確實不適合讓他們見著。”雖然如此,但也未再多言,隻又在轎中坐正,待轎子進了二門,三人下了轎,方看向肖歸,笑道:“薛家請了救兵來了,就是你璉二表哥的嶽母,現如今正在裡麵坐著。”
肖歸看了她一眼,似是會意,輕輕點了頭,說道:“外甥知道了,還請舅母先帶表妹回去梳洗就是。”
“表哥要自己過去?”
他看起來平淡,似是並不在意,但黛玉卻不大認同,眉頭也擰了起來。他們都知道兩人今日是為何事而來,定然沒有好意,而且,今日的事情是他們一起做下的,雖是好事,但對方卻不會這麼認為,他們這般上門,誰知又要生出什麼事來,又如何能讓肖歸一人前去?
“無妨的,妹妹放心,先隨舅母回去罷。”他頓了頓,還是又說道:“若是我當真受了欺負,妹妹和舅母再過來為我出頭也不遲,現在先相信我可好?”
黛玉聽他如此說,又見著趙敏也似認同一般,她心性聰慧,自然猜到了趙敏的意思,如此,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得隨趙敏先去更衣。
而肖歸也未急著向庭內走,反而向那婆子問道:“今兒風雅可有帶人回來?”
“表少爺說得可是一個姑娘罷,風雅姑娘不久前才回來,卻是帶了個標致姑娘回府……”她說著,又看了看肖歸的神色,那姑娘她隻瞧了一眼,便也知是絕色,隻是風雅與管家都未與她們說過這是何人,如今聽到肖歸詢問,便難免有些多想,“表少爺可是要讓人把她帶來?”
肖歸卻沒見著她有些詭異的神色,隻是道:“先把風雅叫來罷,讓她去正堂找我。”而後頓了頓,還是道:“還是讓風雅把那位姑娘一並叫上。”
他說過後,便抬腳先往那邊去。
其實,今日來的都是女眷,他又是客居林家的表少爺,論理並不該他來待客,不過總歸來的人都是長輩,那位李夫人他也是見過的,如此算來,倒也無妨,更何況,趙敏的意思,他剛也猜到了,恐怕是想要他獨自料理此事,他知道趙敏想要曆練自己的心思,心裡亦認同,故而也並不推辭。
正堂中,李夫人帶著薛姨媽沿東麵而坐,林家下人多認得李夫人,雖不知他們因何而上門,但卻都已將茶水奉了上來,冷眼看著並無什麼不妥。隻薛姨媽麵色凝重,並沒動過茶水,至於李夫人,倒是看不出喜怒,隻是坐在那裡,也並不著急的樣子,直到見著肖歸進門,神色才有了些變化。
李夫人今日確實是為著肖歸來的,她認為肖歸應也知道是因著何事,但卻沒想到他這樣的半大孩子竟會自己來見他們。
雖然她因為知道薛姨媽之前向賈璉“潑臟水”之事,對她就有了些不滿。聽到薛家來報信,又打聽到今天在薛家門前“鬨事”中的一個人就是肖歸時,心裡也並不是很想上門。
畢竟,如今的薛家和林家哪一個更位高權重是明擺著的事,更何況自己女婿現在正在林如海手下為官,要知道林如海卻是當真十分得聖心的,年末官員考核得的乃是上等,官職雖然不變,但品級卻又升了一級,如今乃是從三品官員。
但李夫人現在本就沒了丈夫,唯一的兒子又不是有出息的,並不比薛蟠強上多少,將來就隻能指著叔叔王子騰出頭,關係維係得好了,或許能給他謀個一官半職,且她在金陵帶著兒子兒媳生活,也還要依靠王家,這樣左右計算著,今日的事兒,她就也不得不為這個出了嫁的小姑子出頭了。
“伯母好。”肖歸進門後,好似不認識薛姨媽的模樣,向著李夫人行了一個晚輩禮,而後又道:“晚生才剛回府,便聽得下人說伯母在堂中坐等了許久,雖然自覺不妥,但家中舅母與表妹出門仍未回府,晚生雖然已讓下人去尋,卻也不知他們要何時才能回來,便也隻好先來問候,恐下人怠慢了伯母。”
一句話中,隻說明情況,但卻隻字未問及他們為何會突然上門,也未向薛姨媽問過好,而後就順勢坐在了他們二人對麵的椅子上,接過了丫鬟奉上的茶水,低頭呷了一口。
薛姨媽見他如此,便有些按捺不住,正欲說話,卻被李夫人眼神示意攔了下來。
他們今日雖然是為了“興師問罪”而來,但如今趙敏不在府中,隻有這一個半大的孩子在這裡,他們兩個長輩,為了這麼一點子衝突,直接開罪一個孩子,傳出去,外麵的名聲定然不好聽了。
但如今肖歸已經坐在這兒了,他們若是一言不發,隻等著趙敏回來了再說今日之事,也並不很好,但若是現在就走,她看了看身旁的人,怕是她不會願意,如此倒是實在有些兩難了。
“肖哥兒今日出門去了?”
她選擇了一個比較溫和的問法。
“嗯,去了一趟雞鳴寺,又在外麵和同窗用了午膳,所以回來晚了些。”
“雞鳴寺倒是個好地方,香火極旺的,隻除了那裡,可還去了彆處,或是遇到了彆的什麼人或者什麼事?”
肖歸假作呆愣,看了看對麵的兩人,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說什麼。
李夫人還欲再問,但薛姨媽卻沒有心思再同他們周旋。她心裡還念著那個臉幾乎要腫成豬頭的兒子,還有她出來前,自己寶貝兒子還在不爭氣地讓他把那個姑娘搶回來的“胡言亂語”。
雖然她平日裡便知道薛蟠脾性,若是他並未受罪,又知道他做了混賬事後,倒也能罵上兩句。但如今是自己兒子“受了委屈”,她心裡雖然氣惱,但卻也顧及不上薛蟠的所作所為,隻是將今日的一切事情都歸結到了眼前之人身上,心中暗恨若不是肖歸突然帶著人出現,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場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