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事 且說,賈家因為突如其來的……(1 / 2)

且說,賈家因為突如其來的聖旨而惶惶不安,原定的宴席也隻草草而過,黛玉亦隻隨著趙敏同賈母等人略用了一些飯食,但卻不好就此辭彆,隻得由著李紈帶著她同賈家姊妹一同去了彆處玩耍,心中似有些不安,卻不知又會生出何事。

不同於賈家暫時的平靜,肖歸卻是正被肖家人團團圍了起來。

“歸兒這些年在南邊過得怎麼樣,我這麼瞧著,好像瘦了一些,可是不習慣?”

肖歸看向正在說話的女子,道:“多謝三嬸關心,侄兒在揚州並無什麼不慣之處。”

他將話說得平淡,臉上也無甚麼多餘的神情,雖是在言說感謝,但看起來卻顯得有些僵硬,肖家的人卻是已經習慣他的態度,肖歸在他們麵前向來如此,隻不過從前他們同肖歸相處本就不多,也甚少“主動關心”,也便不甚在乎他的態度。

隻是今日,到底有些不同。

肖三太太不得不繼續柔聲道:“當初我們兩家是想將你接過來住的,這裡有你幾個兄弟,你們在一起互相有個幫扶,卻也不孤單。”

“哼,要不是他母親執意如此,我們又何必在這裡遭人恥笑。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去揚州,咱們肖家又不是沒人了。”

“三叔,”肖歸看向他,道:“母親為何執意要我去揚州,難道三叔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

“侄兒也納悶,到底兩位叔叔都做了什麼,才讓母親不得不把我送去揚州,隻為了讓我現在還能和兩位叔叔好好說話。”肖歸說著,扯起了個笑,道:“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個決定好像還不錯,畢竟,我還好生坐在這裡,不是嗎?”

“肖歸!你就是這麼和長輩說話的?”

“三叔生氣了,”他看向三老爺肖鎮,道:“那三叔說說,你想聽什麼,侄兒看看能不能說上幾句,也好讓三叔消氣。”

“你!”

“行了,老二。”上首之人終於出聲,目光掃向堂中所坐之人,最終將視線放到肖歸身上,道:“歸兒離開京城數年,聽說還中了秀才,確實長進了,這也是林大人教導有方,我們也能放心些。隻是對待長輩,在禮數上,也該多注意才是。”

“多年不見二叔,二叔行事果然還是這般,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侄兒受教了。”肖歸拱手,行了一禮,而後又道:“說來,昨日二叔派人去林府看侄兒,今兒又將眾人都請到了府中同聚,如此盛情,可是讓侄兒心中惶恐不安。”他頓了頓,笑問道:“隻是,若當真有所指教,不如言明為好?”

年長者沉吟了一瞬,道:“原本想宴後再談及此事,畢竟,你多年未歸,也可和這兩個兄弟親近親近,說說家常,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二叔就還是直說罷,侄兒聽著呢。”

“也罷。你在揚州時,應也聽說了,如今的‘肖家軍’早兩年就被劃入了南安王麾下,我和你三叔如今隻在京中任著閒職,軍中那邊,也就隻有你兄長在。但是,他年少,於身份上又低了些,到底不能服眾……”

“所以二叔想讓我代大哥去戰場?”肖歸嗤笑,道:“我一個文弱書生,怕是去不了戰場罷,即便去了,恐怕也不能服眾。而且,大哥受二叔教誨多年,比之侄兒,應在軍務上更熟稔才是。”

“可你承襲了安陽侯的爵位,雖未正式受封,卻也是世子之尊,地位比康兒高上許多,與南安王相處也不會太落於下風。而且,當年你父親為國戰死,那些人心中對他很是敬重,自然也會對你照拂一二。若是你能同康兒在軍中相互扶持,想來定能替肖家穩住軍心。”

他一麵說著,又歎了歎氣,似是語重心長般,道:“我們也是沒辦法了,軍權是肖家人的底氣,若是他們再在南安王手下些時日,將來還會不會認肖家也就說不準了,若沒了軍權支撐,哪怕你當真繼承了侯爵之位,也不會有你父親當時的榮光。”

“二叔若是這般說,侄兒卻不敢苟同,軍隊本就是聖上的軍隊,並不是我肖家的軍隊。況且,當初母親不讓我學武,便是不欲我再上戰場,我又何必現在去違反她的遺願,讓她在九泉之下仍然難安?”

“肖歸,難道你就願意將肖家的依仗拱手相讓?”

肖歸笑道:“那從來就不是肖家的依仗。”

“二哥,你還和這小子說這些做什麼?幾年過去了,倒是更不知好歹了。要我說,當初就不應該隨著大嫂的意願讓他去揚州,要是留在我們肖家,哪裡會養成這麼個性子,學得竟是些文人的酸臭迂腐氣。”

“老爺,你少數幾句。”

“三嬸,無妨,三叔就是這個性子,愚直了些而已,侄兒一個晚輩,自然不會和三叔計較這些言語之事。不過,今日所提軍中事,卻不必再說了,侄兒是不會同意的,至於你們要如何做,我也管不了。若是沒有彆的事,侄兒就先回去了。”

“你看他眼裡哪還有個什麼長幼尊卑?”

“肖歸!”

他說著,便起身,不顧屋內之人的阻攔,行過禮後,便出門而去。至於屋內之人在吵嚷些什麼,他也並未再理,隻是在路上,還看見今日肖府請來的戲班子在園中來往,倒當真是一副熱鬨景象,隻是這熱鬨之象與他無關。

“爺,咱們回府嗎?”

“嗯。”他上馬,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肖府,俯身對寒雲道:“我們放在府裡的那顆釘子,問問,我那兩個叔叔最近都和什麼人在來往,最近可還有什麼彆的新鮮事。”

“是。”寒雲應下,頓了頓,又問道:“大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嗯。”肖歸沉了沉聲,眸光也暗了些。

他的兩個叔叔居然想讓他去軍中謀職,又說是為他著想,聽起來簡直像是個笑話。

肖歸與肖家眾人不歡而散,連午膳也未曾用,回到林家之時隻剛過正午,趙敏一行人卻還未曾回府,黛玉自然也留了下來,仍在王夫人屋後,賈家姊妹所住的三間小抱夏內說話。

不同剛來此處時的拘謹,此時宮內已傳出賈元春封妃的消息,幾位小姑娘熟識了些,卻也正經玩笑了起來,隻是府中如今到底還有些忙亂,他們雖然有意去同賈家長輩賀喜,卻也並未動作,隻是各處散座著頑笑。

屋內的人正因為“封妃”的消息而熱鬨之時,門口的丫鬟又在熱鬨中加了籌碼,歡聲說道:“寶二爺來了。”

黛玉順著聲音向外看去,才一抬頭,便見著屋內已進來了一位年輕公子,較肖歸稍矮一些,五官眉眼也比之柔和。臉似桃瓣,睛若秋波。①

她隻一見,便覺奇怪,隻覺分外熟悉,好似從前相識一般,隻是隨即便想到了回京時所做之夢,而後便有些釋懷,恍惚間察覺這似是夢中之景,又想起在船上之時,同肖歸所談之言,略想了想,便就釋懷,也不甚在意,隻是靜看著其餘姊妹同其說笑。

不過幾句話間,黛玉便見著他走至自己身前,似也呆愣了片刻,而後方拱手笑道:“這位便是林姑媽家的妹妹罷。”

“二表兄安好。”

“寶兄弟眼神到好,我們正和林妹妹說起你呢。”

“哦?”賈寶玉在黛玉旁邊坐下,卻不看同他說話的薛寶釵,而是盯著黛玉,笑問道:“說起我什麼?”

探春聞言,笑道:“說你無事忙,但今日府中事多,你怕是反而又不愛熱鬨了,必然是要來我們這裡的,這可不是來了?”

賈寶玉也不惱,應道:“這話很是,不過,這事兒又有什麼好熱鬨的,大姐姐那麼好的一個人,去了宮裡這麼多年,原以為或許還有相見的時候,如今卻是不能了。”

“這樣大的喜事,全家連老太太在內,上下都歡喜著,偏你這樣說,小心姨夫姨媽知道了要怪你。”

賈寶玉笑笑卻沒再應,反是向著黛玉道:“妹妹名字是哪個字?”

黛玉此時正坐於桌前,眼前便是筆墨,便未開口,隻提筆寫了出來。

迎春道:“我們剛就聽說了,這‘晏’字乃是林姐姐上學後,林姑父親自取的學名。”

“果然好字,晏,明也。《小爾雅》有雲:天清日晏。我觀妹妹麵貌,自然平和,雖眉間若蹙,卻絲毫不見愁態,反而隨性舒展,似有雲散天清之感,這‘晏’字果然同妹妹十分相合。”

“二表兄所言,倒似合了父親取名之意了。”

賈寶玉聽聞正自得意,欲要說話,便聽得惜春問道:“二哥哥,你什麼時候到學會了看麵相了?”

“我哪裡會看什麼麵相,不過是看了幾本閒書,今日見了林妹妹,心中又覺得熟悉,好像久彆重逢一般,似有所感,方才說了那些話罷了,若是這般就算作會看麵相,那些和尚道士又該怎麼辦?”

“久彆重逢?二哥哥又胡說了。”

賈寶玉笑道:“三妹妹不知真假,怎知我就是胡說?說不得從前就見過呢。”

“林姐姐從未來過京城,便可知此事必定為假,若是你見過,那我們定然也見過了。林姐姐你說呢?”

“我說,我說什麼?”黛玉挑了挑眉,笑問道:“你們兄妹玩笑,倒是拿我來做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