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鹹魚的第一天 暴君死了。暴君又雙……(2 / 2)

灰白色的六角台頂之下,灰蒙蒙的孩童們祈禱著。

黯淡的燭光搖曳,在殘損的大理石石柱上拉出鬼魅的黑影。

授課祭司埃文抬起頭,從厚厚算稿裡,抽出一遝紙。

“鉑西亞,來一下。”

坐在第一排中央的男孩額頭開闊飽滿,烏黑的頭發順著耳後,一看便是乖巧的模樣。

嘴唇有些冷感似的薄淡。

纖長的睫毛下,是靜謐深沉的湖綠,‘湖麵’中央卻映著一點光,閃閃發亮。

像極了貓的眼睛。

他站起身,把詩歌本輕柔放在一邊。

從十幾個學徒們間穿過,無聲無息,最後端正立在神像左側。

“幫我統計好數字後,交給法布爾閣下。”

男孩領命而去,穿過庭院,敲了敲門,裡頭急促地吸了口氣。

法布爾祭司——這個神殿的掌事祭司語氣不耐地問道:“什麼事?”

他好像在進行一番劇烈的運動,氣息不穩。

鉑西亞說明了來意。

“放在門口的地上,等我祈禱完再來拿!”

鉑西亞依言照辦。

他本該回去繼續祈禱,但他卻悄然來到了公共澡堂的門口。

公共浴室這時候該是由奴隸們擦洗乾淨、熱水新換。

鉑西亞邊走邊想。

條形的花崗柱撐起了柱廊,滿是豎紋的石板濕涼一片。打掃的奴隸們從不儘心,縫隙裡常年累月夾著泥沙和葉子。

但他注意到:有雜亂的黑色腳印,一直延伸到深處。

正在這時,黑黢黢的拱廊深處傳來一聲悶響,隨即腳步聲十分雜碎地響起。

“哼,一個銀幣可不夠。”

“隻要你閉緊嘴,會讓你滿意的。”

鉑西亞聽出口音的古怪,他迅速後退,悄無聲息地躲在了神像的底座下。

腳步聲從身前經過,遠了。

鉑西亞有點為難,他聽出這像是神殿學徒間的‘小事故’:年長學徒教訓新來學徒。他向來遠遠避開,以免惹禍上身。但是,每三天才有一次他假公濟私提前洗澡的機會。如果錯過,就得使用浴池裡的彆人用剩的臟水。

選擇顯而易見:要麼再忍受3天汙穢和酸臭,要麼花點心思安慰一下哭啼啼的小孩。

鉑西亞繼續向前走。公共浴室缺少月光,也沒點燭,幾乎分辨不出池水與石階的界限。

周圍寂靜,隻聽得到他一人的呼吸聲。

看來那小孩早跑了。

鉑西亞將木盆放在一邊,靠近水池邊沿坐下,浸入雙腿。

在神殿財政尚可時,這浴池是免費向公民們開放的,設計得又深又寬,足夠容納數十位成年男性站著搓澡、高談闊論。

而如今,卻供16歲以下的男孩們使用,因此幾乎每年都有溺水事故。

鉑西亞愜意地眯著眼睛。

一會兒,他腿上癢了起來。

好像有貓在腿上滾來滾去。

鉑西亞低下頭仔細瞧去……

輕輕撞到他小腿的是人的頭發,浮在水麵的一團黑發纏繞著一塊雪白的額頭,凸起的胸口處毫無起伏。

在西麵遙遠的家宅中,他見過太多死亡。暴虐的母親橫躺門前,私通的奴仆死於棍棒,喝醉酒的車夫被朝夕相處的馬踢死……如果為隨處可見的死亡都要震驚或落淚,那麼活人也不必做事了。

他沒被嚇住,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不妙。

因為漂浮的屍體身上還穿著學徒袍——沒有哪個人會穿著全套衣服下去洗澡。

而那兩人的對話,躍然於腦中。

鉑西亞暗罵那兩人愚蠢,就算偽裝洗澡意外,至少得脫衣服吧?真是漏洞百出……給人添麻煩。

鉑西亞彎腰從帕米拉山頂引下活水的瓷管口接了些流水,沾濕了布巾。

他記憶力很好,從藏身神像底座到來到水池前,他都能回憶起先後順序,他打算清除他來過的痕跡,防止被誤會。他沒打算給凶手們幫忙,其餘部分沒有動。

專注於“滅跡”的鉑西亞沒有注意到那屍體的輕微變化。

月亮在深沉的黑暗中,總算找到了空隙,泄出一絲古銅紅的微光。

泡得發白的臉逐漸紅潤起來,而那雙死寂無神的瞳孔仿佛被神的淚水滴入,迅速地由中央,向外擴散出活力。

凱蘭再次重生了。

心在陌生的胸膛內再次跳動。

她無可奈何地遊了幾下,讓頭頂出了水麵。

冷風吹來,她注意到濕透的衣服。

……誰家洗澡還穿著衣服?

凱蘭看見背對著她、弓著身忙活的一個黑影。

很好,不用費心力找了!

她悄悄靠向岸邊。

凶手先生雖然看不清長相,但是從身形判斷……定然還是某個剛進宮的小侍童。

凱蘭猛然伸手拽住左腳腳腕,那男孩果如她想,驚叫了下後被撲通扯進了水池。

凱蘭攀上了池沿,輕輕一撐,上了岸。

窗外,滿月徹底突破了煙雲遮蔽,溫柔地將光明播撒向每一處角落……

凱蘭愣住了。

水池周圍諸多石柱,頂天立地,但上麵的稻穗、月亮、太陽等圖案已經剝落得七零八碎。

這裡既不是鑲金漢白石的帕米拉王宮王家室內浴池,也不是種滿玫瑰和橄欖的鄉下彆墅……

離她最近的是藤編的長椅,做工粗糙。

上麵擱著木盆,裡有布滿細齒的石片和灰色的衣物,而不是熏香、金絲楠木的背刷以及絲緞的托加寬袍。

凱蘭有點懵,這是哪啊?

她伸手一看,白白嫩嫩,沒有繭子……而且很小,身上濕透的衣服,也隻是麵料粗糙的短袍。

凱蘭:每周目開局點送的王子身份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