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去後,門外就傳來落鎖的聲音。
遞鞭子給祭司的男孩盧克幸災樂禍:“怪物,要是我是你,早就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娘胎去了。”
凱蘭打量‘她’生活過的地方。
擺設不多,右手邊的石台上鋪著棕紅色花紋毯,還有幾個做工粗糙的草綠色墊子靠著牆,牆上歪歪斜斜刻著橫杠,凱蘭數了數,有10條。
現在是10歲嗎?
桌上放著一本用牛皮繩粗陋裝訂的薄薄本子。
凱蘭翻開本子,卻不是從第一頁,而是直接跳到了中央某一頁。
因為裡麵夾著一個圓形的鐵片。
正麵是狼首浮雕,邊緣有些圓潤,似乎時常被原主打磨。
凱蘭認得:
自詡母狼後裔的尤利西斯王族的族徽。
凱蘭拿起徽章。
現在以此到王宮求見,會不會得到國王的接見,然後如前世一樣成為王子?
突然,一個想法劃過腦海。
這次跟以前不同,她還不具有王子身份。
也就是說,她完全可以離王位遠遠的!
國庫裡的一堆欠條,麵容模糊的敵方屍體,軍隊黑暗冰冷的囚室……
她手裡的徽章滾燙起來。
她眼神裡閃爍幾許猶豫……
但最後歸於了堅定。
抱歉啊,我是一點都不想回這個狼窩了。
她打算扔出去一解千愁,但手舉到半空中,卻不知為何想起了王宮裡的一幅油畫,征服王奧古斯特彎著腰,笑著為年少的凱蘭特王子,係好紅色披風的扣子。
最後,她的手臂還是軟了下來,轉而把徽章胡亂塞進褲兜裡。
凱蘭從第一頁開始看筆記,原主在日記裡也沉默寡言,有時候將近半年也不記一筆,很多頁麵被人撕了。
僅有的寥寥幾條記錄,也不過是“給朵蘭大人窗台下悄悄種了玫瑰花,希望能長出來”、“朵蘭大人外冷內熱,她很好。”
凱蘭想了想,確定前幾世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她合上筆記本,打開衣櫃,裡麵隻有灰蒙蒙的短袍短褲,和平民無差。
凱蘭倒也不計較,她換去那黑發男孩的衣服後,往床上一栽,就昏沉沉睡去。
但她後半夜還是被噩夢嚇醒了。
凱蘭抖抖索索地摸向身上,被連刺十多刀的感覺,不亞於上次被毒藥腐蝕了五臟的痛苦,也不低於上上次……在夢裡她再次輪流體驗了把悲催經曆。
凱蘭縮在床上,心累得很。
她是個穿越者。
穿越時,她15歲。
諸神說這片大陸馬上麵臨一場災難,她是命運選定的王,他們將祝福她,她將拯救世界。
中二病發作的她,當然興奮同意了。
諸神也沒誆她。
她穿越後,就已經是王儲了,很快前王戰死,她立刻繼承了王位。
當時她真是宏圖大誌,拿著化學速記口訣準備搗鼓火//藥、混凝土了,結果現實啪啪啪打臉:
這不是有趣的小說,而是殘酷的七年……
北方的查金部落入侵,她聽克勞德的建議,調動大軍去抵擋查金。
哪想到軍隊前腳剛走,後麵一群貴族的私兵包圍了王宮。
接著,她糊裡糊塗被元老院審判,說她涉嫌密謀殺死前任國王、宣布她繼位不合法,被前王放逐的另一個王子桑卡出現,宣誓成為新王,並當場絞死了她……
距離她穿越,還不到九個月。
……
她迎來了第二次重生。
這回,她學乖了,在國王死了之後,和身邊的幕僚商量,處理乾淨了國王被謀殺的事情,成功把鍋甩到了桑卡頭上,流放了他。
然而,因為發不出退役金,一群士兵們竟在她巡視軍隊時,把她給關了起來。
好不容易,她等到了秘密前來的王佐克勞德。
他知道了她和吉奧誣陷桑卡的事情。
接著,強行灌藥毒死她。
……
第三次重生時,她小心謹慎,苟了四年,和吉奧聯手培植軍隊勢力,早早把克勞德打發去養老閒職。終於,她有了當國王的實感,隻是,先王留下了一屁股債,逼迫她和吉奧拆東牆補西牆。
就算不管災民,也要先填飽會造反的大兵們的肚子。於是她成了萬夫所指的‘暴君’。
最終,被女官和近衛軍所殺。
……
她坐在床上,看著還是白白嫩嫩、沒有繭和傷疤的手。
這回,她重生在了更早的時候。如果繼續被諸神忽悠,她還要去想辦法博得征服王的關注,還要搞翻其他幾個候選人,然後再麵對帕米拉內外交困的局勢……
“我不當王了。”
又是一道非同小可的雷霆化作光球,幾乎在窗邊炸開,蘊含著諸神的不滿。
凱蘭也很不爽,連辭職都不允許?
太霸道了!
“我承認我沒本事,你們趕緊把我炒了,祝福有能力的人吧!我就想鹹魚。實在看我不順眼的話,現在劈死我算了!反正我死了那麼多回了,來啊!”
凱蘭推開窗,怒氣衝衝地對著不斷閃過雪白電弧的天空叫了句。
上天用忽然傾盆而下的夜雨回應了她。
“就當你們默認了。”
凱蘭自言自語,她被噴了一臉雨水,迫使她匆忙關上窗戶。
“有病。”
隔壁的鉑西亞被吵醒,迷糊地聽了陣,評論了句。
夢裡,他是位年少有為的主祭,騎士們前呼後擁,風光回家鄉神殿任職。
他的父親鄭重宣布:他是家族繼承人,是他最驕傲的兒子。
醒來,他仍舊是寂寂無名、前途縹緲的小破神殿的祭司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