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趕緊再仔細擦了擦,又看到不明顯的一行日期出現在邊緣。
是三十多年前的。
會把自己的徽章隨身放在一個孩子身上。
隻能說明,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這孩子怎麼會是……
奧古斯特原本噙滿笑意的嘴角迅速塌了下去。
成年人好逸惡勞、咎由自取,隻要沒作出傷風敗俗、違法亂紀之舉,即使窮困潦倒,他也懶得管。
但年幼失怙的孩子,又是另一碼事了。
這個年齡,他不該溜達在酒館賭坊內……
即使將徽章贈予他的親人離世了,那他的叔伯呢?
奧古斯特再度回想起那孩子,狡黠如一匹小狐狸,總是一副吃不了虧的模樣。
但他的體格又瘦又小,顯然營養不良,隻是他太活躍,叫人一時無法察覺罷了。
衣袍不必說,是漿洗了多次後褪色的灰白。
他穿的鞋子也隻是草編的露趾拖鞋。
儘管大多數平民的孩子也就是這般打扮,但奧古斯特此時想起的卻是,上個月,他的姑嫂姐妹們來王宮時所帶的那群年輕男孩們:
這些流有尤利西斯家族血脈的孩子們,個個挺胸闊步,身著鑲紫邊的寬袍,腰間係著光彩奪目的腰帶,坐在純白牛牽引的車輿,在裝點了黃金的藤蔓和月桂樹的庭院裡,談論著鬥獸場的明星角鬥士和最近元老院展開的精彩辯論。
而那孩子,卻在神殿做雜役,沒準連王宮都沒見過……
奧古斯特此刻,心裡突然湧上了說不出的滋味。
有點堵。
他看向手裡的袋子。
他本來隻給男孩隨便抓了把錢。
但現在,他改了主意,試圖將所有搜刮來的錢都放進去。
他又遇到了個問題:
錢袋不夠大。
遂乾脆把錢倒到了從光頭男人那得到的大布袋裡。
反正都是沒染色的亞麻素布縫製的簡陋袋子。
想到這個孩子打開錢袋後驚訝的表情,奧古斯特不由微笑起來。
他的朋友已經等不住,跟來了巷子。
這位阿爾特斯沁人旁觀著國王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
“按照你們的法律,這是搶劫吧?”
“不,這叫黑吃黑。非法所得,不受我的保護。”
朋友:“似乎法條上還沒有這項例外。”
“現在起就有了。”奧古斯特拋了拋另外的錢袋,很是得意:“今天的意外收獲,正好結清我這個月的酒吧債務。塞西多德,我們一起去喝酒吧!我認識一家不錯的葡萄酒酒肆。”
他的朋友微笑著拒絕。
“一個高明的畫家,得學會節.製。”
…
“嚇死了,剛才祭司突然說要清點人數。還好,有木匠過來,他指揮工人修補牆麵去了。”
剛回到神殿的凱蘭和鉑西亞聽到打掩護的蘇拉如是說,相互看了看,都有點慶幸。
“什麼香味?”
蘇拉忽然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讓他咽了口水。
“哦,差點忘了。”
凱蘭從裡層衣袋裡摸出一個布包,展開。
是一塊火腿配橄欖黑胡椒芝士餡餅,由酒館老板的女兒烤製的。
“是,是給我的嗎?”
蘇拉仿佛從沒吃過一樣,熱淚盈眶,感動得快給凱蘭跪下了。
“你銀幣都扔了,還不忘這餅。”
鉑西亞刻薄道。
凱蘭哈哈一笑:“我扔的隻價值兩銀幣……你彆可惜!你也有份,晚飯沒吃吧?”
誰可惜你的錢!
鉑西亞哼了聲,不想接這麼油的東西。
但肚子不受控製地咕嚕了一聲。
他那白皙的耳垂上,迅速爬上了紅暈。
“拿去拿去。”
凱蘭往他手裡一塞,鉑西亞拿著還帶著凱蘭的溫度的餡餅,不知所措。
三人邊就著餡餅,邊討論起來。
凱蘭:“等霍邱祭司回來實在太久了。我們得考慮其他人……”
她說到這,頓了頓。
剩下的是第一個選項:兼職大祭司的銀輝行省駐軍的軍團長克勞德.尤利西斯。
真要求助於他嗎?
凱蘭有點鬱卒。
不不不,一定還有彆的人選!
五大神殿幾十位主祭,總有適合的人!
鉑西亞則想起了凱蘭的父親。
他很奇怪,凱蘭為何不提名自己的父親。
“你最近給你父親寫過信嗎?”
“沒,乾嘛突然說起這個?”
鉑西亞:“今年輪值西區和南區的法務官又是你的父親,貝利.朱利葉。他一定會幫助你……”
凱蘭擺手,打斷他:“如果是我父親的話,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她可不想叫她那位好父親突然想起自己。
帕米拉的父親對孩子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威,甚至出現過父親打死兒子,而被免罪的事。所以,凱蘭不想給自己上頭加個爹。
鉑西亞不讚同地搖頭:“你可以不在乎他,但你得寫封信,表現出你仍記著他,他也不會忘記你,這樣才對你有利。”
他就是這麼做的,即使在遠方的父親從沒回信給他。
凱蘭有點不高興:“你讓我花心思討好一個本就不在乎我的人?”
前幾輩子,不斷討好克勞德大祭司、元老院、軍隊,她已經受夠了!
鉑西亞體察到她的不情願,住嘴了。
凱蘭調整了會心態,才對鉑西亞說:“這不急於一時,證據更要緊。”
她從兜裡拿出一瓶膠水,這是她在雜貨鋪裡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