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遼金戰場上,金國的軍隊基本處於所向披靡的勢頭,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將強大的遼國揍得哭爹喊娘。當完顏阿骨打的軍隊攻破長春州與泰州明晃晃劍指上京時,遼國皇帝已經開始寢食難安,大包小包地打包金銀財寶隨時準備跑投奔他的好兄弟宋朝趙官家這裡,或者他的好外甥西夏國王那裡。
“哎!——哎!——”富麗堂皇的上京宮殿中,不斷傳出哀愁的歎息聲音。
著名的間諜、身在遼營心在宋、一手拉起宋金海上之盟的愛國遼國貴族光祿卿馬植跟隨交好的蕭太保前來覲見,隻見大殿中央,耶律延禧懶洋洋躺在軟榻裡麵,前後攏共五名貌美宮婢溫柔小意地服侍左右,荼蘼之氣撲麵而來。
“拜見陛下,陛下大喜!”這位蕭太保是蕭奉先的遠方外甥,因此沒什麼能力也能官至太保,常常能入宮覲見天祚帝。
享用著美人喂來的羊肉的耶律延禧聞言又歎息一聲,哀愁道:“喜從何來?”阿骨打都打到泰州,說不定哪天就打進來上京。
蕭太保:“陛下,女真部又遣送使臣前來和談啦!大喜!”
這個又字就用的很妙。
耶律延禧噌的站起來,驚喜萬分,“女真人要退兵?”
“不,女真人說暫時不打了,要與我們大遼和平共處!”
耶律延禧的臉色頓時又苦下來,不過很快他就接受了命運現實,並且從命運中品嘗到的一絲絲快樂,背著手在大殿中興奮地走來走去,“甚好,甚好,這樣朕就不用糾結是逃到宋朝好還是西夏好了!”隻要上京在,他大遼就還是萬國臣服的泱泱大國嘛。
像個隱形人一樣站在蕭太保身後的光祿卿馬植趁機說出自己的腹稿:“陛下,何不趁此機會要求女真人恢複北珠與海東青的進貢呢?他們主動求和,想必是後勤不足打不起仗了,正是我們重新使其臣服的好機會啊。”屁,女真人這幾年來來回回不知道議和了多少次,每次休整好軍、徹底掌控了所占領的城池後,就撕毀協議繼續來打遼國。
所謂的議和,也就隻有天祚帝這個昏君會相信了!馬植暗中恥笑。
果然,耶律延禧一聽立刻興奮起來,有道理啊,女真部不過是一群蠻夷,占領了遼國那麼多的疆土,想必已經管不過來了吧!這麼想著,他的腰杆子頓時挺直了。
生女真部的反叛,明麵上的導火索就是遼國對生女真部的海東青索取無度,導致各部怨氣橫生,最後阿骨打起兵時一呼百應。而遼國為什麼對海東青如此索取無度,又是因為南麵的宋朝貴族非常喜歡北珠,每年花費巨額銅錢從遼國進口此物。我們經常看到宋朝貴族女性的冠冕和麵頰裝飾物上使用的珍珠,基本都從此而來。
北珠產自生女真部,每年十月之後才能從海蚌中剝取。十月以後的北方早已地凍天寒,根本無法采蚌。但北地有一中天鵝以蚌為食,海東青又以天鵝為食,於是海東青就成了生女真部最有價值的資產。遼國以此獲取北珠,對南宋貴族出口,獲取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巨額利潤,可謂一本萬利。
如今又有機會獲得生女真的海東青,耶律延禧高興得不得了,立刻下令讓光祿卿馬植負責出使女真部,告訴完顏阿骨打,隻要他們重新恢複鷹路繼續上貢海東青,最好再把占領的遼國城池還回來,他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諒女真部的叛亂,既往不咎。
聽起來很扯淡,但天祚帝還真是這麼想的。他哪裡知道被他委以重任的光祿卿馬植是個大大的遼奸,祖上乃燕雲十六州的漢臣,兩百年來依舊愛國之心不死。
馬植毫不含糊,扭頭就雄赳赳氣昂昂出使生女真部,也就是現如今的金國。當著完顏阿骨打的麵頤指氣使地要求完顏阿骨打重新向大遼稱臣,將天祚帝的要求添油加醋一番不說,還要求完顏阿骨打送出族中貴女供他們這些遼使享用。
這麼一波神操作將金國上下氣了個仰倒,恨不得立馬拔刀衝進上京砍死耶律延禧。
“遼使該死!父親,讓我去將那廝的頭顱砍下來呈給你!”完顏兀術大叫道。
完顏阿骨打大馬金刀坐於榻上,雖然看起來是個滿臉絡腮胡的雄壯中年漢子,卻有著一雙睿智沉靜的眼睛,抬手按住衝動的六子,安撫:“不可意氣用事,上京要取,卻要取的萬無一失才好。我們大軍連續攻下兩城,疲憊不堪,而遼守軍以逸待勞,若在上京拚死反撲,給我們帶來的傷亡將難以估量。”
“攻打上京,隻許勝,不許敗!”
金兀術於是聽從命令,強忍怒火眼看著叔叔吳乞買去與遼國使臣周旋。氣的在泰州連砍了一百個俘虜的腦袋泄氣。
“六太子息怒,下臣這裡有本從宋國傳過來的書,不如臣為六太子讀一讀?”來人是兀術身邊教導謀略的漢臣鄭買,見主人被怒火衝昏頭腦,專門做心理輔導來了。
甩掉長刀上堆積的血漿,一把插進地麵,金兀術直接就著滿地的鮮紅坐下,冷笑道:“又是宋國的書,什麼內容?”
“是有關於宋國趙官家的武德帝姬最新發布的個人傳記。”鄭買笑著說,將裝訂精良的書籍麵朝六太子展示,第一頁就畫了個手持雙斧大戰白虎巨獸的三頭身娃娃插圖。
“這是宋朝的帝姬?”金兀術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她能殺虎!?”
不可能,連他都沒殺過老虎!
鄭買趕緊補充:“這是那位武德帝姬的前世傳記,《混世魔王》!”
隻聽了一小段,金兀術就忍不下去打斷,“宋朝的文人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編的亂七八糟,比他們女真部的神話傳說還邪乎,太荒謬了!
“六太子說的是。”鄭買笑眯眯地收起《混世魔王》,這是本好書,隻要六太子一失去理智,就讀給他聽,實乃情緒控製的良方。
至於這本書是不是胡編亂造的東西,嗬嗬,當然是啊,作為一個宋人,他還能不知道宋國的帝姬是什麼處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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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酷暑來臨,東京城內熱浪滾滾,街道上的百姓恨不得打赤膊出行,趙佶按照慣例給大家放為期四十天的暑假,自己帶著寵妃一起住進了涼屋。
失去了看管的皇子皇女們登時快樂起來,封王的皇子不少去了宮外遊玩,留下的都是年紀小的皇子與帝姬們,雖然不能出東京城,但他們可以在城內溜達啊!
楊符依舊在校場中等待武德帝姬的到來,官家雖放了假,但他們乃殿前司班直自然不包含在內。
帝姬沒有下令,他們就繼續當值。
果然,炎熱的天氣並未使武德帝姬退卻,很快梳著總角身穿短褂的小女孩就從校場外走進來,雪白可愛的小臉上似乎還帶著疑惑,今日校場為何如此冷清。
“拜見帝姬。”楊符幾人拱手參拜。陪同武德帝姬‘過家家’的這些時日,早已教舊班諸班直們對這位十帝姬另眼相看,他們很明顯能感受到武德帝姬隨著時間而不斷增強的力量,按照這種趨勢,或許再過十年,不,不需要十年,武德帝姬就會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強悍到過分的奇女子、奇人。
他們私底下討論過,認為武德帝姬的未來恐怕難以預料。這樣的孩子,絕不可能甘心平庸。
現今的他們從不曾也不敢想象,這個孩子,未來會成為他們真正的主人。
“楊符,今日我們騎馬練兵。”趙芫背著手來到眾人麵前,發出老氣橫秋的奶呼呼聲音,姿態十分憨態可掬,令人忍不住發笑。然而楊符等人不敢笑,隻見武德帝姬慢悠悠走到武器架上,指指上方掛著的弓弩,說,“將那個取下來給我。”
楊符快步上前,將這把被武德帝姬看中的弓弩取下,遞給隻到他大腿高的孩子。這把禁軍標準的(80-90斤)一石弓被四歲的武德帝姬輕輕鬆鬆握在手中,舊班班直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紛紛跟在其後取下各自的弓箭裝備上身。
“屬下這就去牽馬。”班直中的一圓臉少年說著朝馬廄跑去。
然而很快人又回來了,滿頭大汗,“帝姬,馬廄裡的馬都被牽走了。”
背著把比自己腦袋還高的武德帝姬神情顯而易見不悅起來。
圓臉少年心中緊張,解釋道:“馬都被郎君們騎出了宮去,近日郎君們經常攜侍讀們一起出宮會友,大約是騎去郊外狩獵了。”
“哦。那還有其他馬匹能用嗎?”
諸班直欲言又止,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楊符說道:“回帝姬,上四軍有馬。捧日軍和您的天武軍都有馬。”
捧日軍、天武軍、龍衛軍、神衛軍即大名鼎鼎的上四軍,全大宋的最強戰力都在這四軍以及殿前司諸班直裡。其中捧日軍為天子騎兵,而天武軍負責拱衛皇帝日常出行,自然也有專門的馬。
在宮中生活了四年的趙芫平日接觸最多的就是殿前司和禁軍,卻沒人特意來告知她禁軍與禁軍之間有什麼區彆。這回聽楊符一說,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天武大將軍的名頭不僅僅是好聽,手底下真有一支軍隊叫天武軍啊。
趙芫的興致來了,“那我們去天武軍借馬!”她要看一看隸屬於自己這個大將軍名下的軍隊是什麼樣的!
“天武軍的營地駐紮在城外,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馬匹前往。”楊符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