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梁從仆從的手中接過了嬴駟,摸了摸兒子的頭。
隨後,他將年幼的嬴駟遞到了嬴稷的麵前:“這便是我秦國太子嬴駟。”
也是嬴稷口中……他的阿父。
小小的嬴駟疑惑地瞅著眼前的嬴稷,不明白阿父為什麼要將他遞到這人的麵前。
他牢記著阿父與他說過的話,有人向他行禮,他要對那人說“免禮”。
然而他等了又等,也沒等到麵前之人向他行禮。
這也讓嬴駟鼓起了腮幫子:“你怎麼還不向我行禮呀?”
那他的台詞到底還要不要說啦?再不說,他待會兒又要忘詞了!
嬴稷看著眼前同他孫子差不多大的小小的阿父,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對著比他年輕了不少的大父,還可以恭恭敬敬地執晚輩禮。因為不論如何,此時的大父已經是一國之君,大父遠比看上去更加的成熟穩重。
可麵對眼前的小奶娃,嬴稷的這聲“阿父”,是真的叫不出口。
他伸出手,在嬴駟疑惑的目光中,戳了戳他肥嘟嘟的小臉。
“放、放肆!”嬴駟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他開始揪著嬴渠梁的袖子,跟嬴渠梁告狀:“阿父,他、他……”
嬴渠梁憐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命仆從將他抱了下去。
嬴稷興許的確是嬴駟之子,但那也是未來的事了。
眼下,嬴駟隻是個年幼的孩子,嬴稷卻已身居高位多年,嬴稷恐怕也很難將嬴駟當做他的長輩吧?
事實上,嬴稷能夠當著眾人的麵稱呼嬴渠梁為大父,已經出乎嬴渠梁的預料了。
“見到自己的阿父,感想如何?”嬴渠梁看向嬴稷的目光中帶著些調侃意味。
嬴稷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沒有想到,幼時的阿父,竟然如此活潑……”
可惜那是他的阿父,倘若那是他的小孫子,他就可以抱過來儘情地逗弄了。
以嬴駟作為話題,嬴渠梁順利地與跨越時空而來的大孫子拉近了距離。
當嬴渠梁從嬴稷處得知,嬴駟未來稱王,東出函穀惹得六國忌憚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來,寡人成功了。”
他成功扭轉了秦國積貧積弱的現狀,讓秦國變得強大了起來。
在實力不濟的時候稱王,無疑會成為彆人的靶子。
唯有強大的實力,方能撐起頭頂的冕冠。
“是,大父成功了。”嬴稷道。
這也是他與嬴渠梁素未謀麵,卻對嬴渠梁如此尊敬的原因。嬴渠梁就如一塊基石,瞧著不起眼,卻能支撐他們向著更高的地方邁進。
隻是,想起嬴渠梁在求賢大會上被人詰問之事,嬴稷便不由皺起了眉。
“方才的求賢大會……”
“稷兒可是覺得,寡人在各國士子麵前,表現得過於卑微?”嬴渠梁仿佛料到了嬴稷想說些什麼。
嬴渠梁對嬴稷的稱呼,讓嬴稷有些不適。已經很久沒有人稱呼他為“稷兒”了……
但很快,嬴稷就說服了自己。眼前之人,是他的大父。既是他的大父,這麼稱呼他,便相當合理了。
“不錯,那些人中,大多數都是沽名釣譽之輩,大父何必搭理他們?唯有少數有才之士,才值得大父禮賢下士!”
其實,說那些士子中大部分都是沽名釣譽之輩,實在有些冤枉了他們。
不過,在嬴稷看來,不能為他秦國所用之人,與沽名釣譽之輩沒什麼差彆。
“這些寡人何嘗不知?可我秦國缺乏能臣名士,好不容易有人願意入秦。寡人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將他們給推開。”
嬴渠梁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地道:“落後就要挨打,弱國沒有尊嚴。秦國受人輕賤,寡人何能幸免?”
“你覺得,寡人是在屈尊俯就他們。可這就是秦國的現狀,由不得寡人選擇,容不得寡人逃避。”
“寡人惟願這些輕賤與歧視,在寡人這一代終結。日後,駟兒與你,在六國麵前可以挺直了腰杆子說話。”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讓早已硬了心腸的嬴稷微微紅了眼眶。
此時,嬴稷的心中湧出了些久違的感動。
正因如此,他才會在接到來自嬴渠梁的《求賢令》之後,毫不猶豫地放下手中的事務,來到這裡襄助嬴渠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