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從雲層中落下,打在燥熱的柏油馬路上衝刷了盛夏的燥熱。
杜舒茶嗅著濕潤的泥土草木香,心情頗好地聽著講台上物理老頭的叭叭。
“這周周末的高校聯考都給我重視點嗷!彆一個個的都不放在心上,聽到沒有!”
話音剛落,講台下就掀起了一陣喧嘩。
“我告訴你們啊,考完誰都彆跟我搶六樓的位置嗷!”
“放你的屁!48考場必有我一個位置,你才彆跟我搶!”
“這次考完估計就從5考場掉到48考場了…”
……完全不想和這群凡爾賽說話。
最終製止發言的還是物理老頭拍講台的聲音。
“都彆給我死裝,搞得你們考一次高校聯考班級排名就會跌到倒數第一一樣,都給我好好考!”
完事順手拿起講台上的瓷杯,吹了吹浮沫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你們這回的物理均分上80,我的要求不多,就80,上了80我就自費帶你們去國際酒店大餐一頓,上90分的我請單人羅馬套餐!聽到沒有?”
“聽到了!”
剛好說完話下課鈴就響了,小老頭理了理頭上稀少的頭發,端起茶杯就走了,臨走還不忘回頭嚎一嗓子:“記得嗷!”
“老師我愛物理啊老師!這次必須考好啊老師!”
“老師100分沒問題啊老師!”
“老師就算沒有套餐我也會好好考啊老師!”
“我愛物理我愛物理我愛物理我愛物理……”
杜舒茶無語地看著那群“好學生”,45度角仰望天空,自己在這破班沒瘋真是個奇跡……
前桌的楚楁轉過頭拍了拍45度角仰望天空的杜舒茶,“舒茶舒茶,我記得今天好像是你生日哈?下午我給你帶禮物,保準給你一個surprise!”
杜舒茶歪了歪頭,“真的假的?”
楚楁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肯定是真的啊!怎麼,你不相信我?”
杜舒茶用指尖點了點楚楁的額頭:“就你腦子轉得機靈,行吧,信你。”
楚楁嘿嘿笑著,轉過頭寫題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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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課間因為下雨取消了,整棟樓的學生卻沒有喧嘩吵鬨,除了上廁所的、跑辦公室的,其餘的基本上都在埋頭紮進題單裡。
在這期間,杜舒茶基本上跑遍全班詢問有沒有晚自習放學去她家吃蛋糕的,得到的回複基本上都是:
“啊?今天你生日啊?生日快樂喲!蛋糕我就不去吃了哈,你知道的,我的實驗報告單還沒寫嗚嗚嗚~”
“生日快樂!雖然我真的真的很想吃你的生日蛋糕,但是我再不早點睡明天就真的要睡死在課上了。”
“生日蛋糕,有生日蛋糕吃?太好了!但是我還要回去背書唉,太可惜了,我就不去了,祝你生日快樂!”
……最後沒有一個人去,包括楚楁,她作為班長,還要幫班主任狂補班主任日誌。
杜舒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從小到大的生日基本上都是自己過,父母天天都忙工作,生日也隻是多了個蛋糕和幾件禮物還有一點零花錢,她都無所謂了。
中午午休的時候掏出手機看了看消息,媽媽像往年生日一樣一如往往地發來消息:
今天你16歲生日哦寶貝!生日快樂,媽媽和爸爸還在外邊忙,今年和去年一樣給你定了蛋糕,吃不完打包分享給同學們吃哦!轉點零花錢給你,然後給你買的東西會和蛋糕一起讓劉叔給你送過來哈!過得開心喲~[親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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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舒茶回複了個好,然後無聊地刷了會手機就收好手機埋頭趴在桌子上。
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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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後兩節課都是社團課,杜舒茶選的滑板,下了最後一堂課就收拾東西去科技館旁邊的空地了。
選滑板的其實還挺多,一是因為熱愛喜歡,二就是因為懶得走路,三就是因為cool,所以人還不少,總共有40多個。
教滑板的是國學老師,一個優雅又大方的女性,站上講台能談論語孟子,站下講台玩滑板不遜於任何年輕人,還畫得一手好國畫,很吸引人的一位女性。
按照隊列站好,杜舒茶旁邊站的是一個男生,也是杜舒茶的好搭檔,高一剛開學的表演就憑借打的一手好架子鼓迷倒了萬千少女的北洵。白皙的皮膚殷紅的唇,長的一雙墨染的狐狸眼,和人對視像是有一個勾人的勾子,勾得人心花怒放。
隻不過他脾氣有點不好,杜舒茶第一次和他搭檔就差點被嚇哭,幸好這人還有點良心,還算謙和有禮,不然杜舒茶真的會淚崩好幾次。
老師實行的散養製,兩兩組合練習。
杜舒茶嫻熟地踏上滑板,按照老師的技巧滑著。隻不過她滑的時候心不在焉,滑板滑過一個凸起的小石子,腳著急支撐一下子就崴了
身體失去平衡差點倒地的那一刻,一隻大手穩穩地接住了她的肩,把她撈了起來。
杜舒茶下意識地抬起頭,就撞進了少年墨一般的眸子裡。
盛夏的燥熱、剛下過雨的濕潤、少年身上的味道撲鼻而來,掛在發間的汗珠掉落在地,擊打出肆意的花。
杜舒茶就這麼愣愣的,被北洵攙扶到旁邊的長椅上坐著。
“你乾啥了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給我嚇一跳,我還以為我要失去一個好搭檔了呢。”少年低沉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在杜舒茶的心裡蕩起陣陣漣漪。
杜舒茶回過神,方答到:“沒事,就是在想事情,所以就沒注意。”
國學老師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走過來問:“怎麼了?”
北洵看了看杜舒茶腫成小饅頭的腳腕,偏頭答:“老師,她腳崴了。”
畢竟是室外運動,任課老師都會備著醫藥箱。老師從醫藥箱裡取出酒精碘伏消毒,棉簽觸上皮膚的那一刻鑽心的疼直衝頭頂,杜舒茶疼的嘶——了一聲,餘光卻瞥見北洵眼底透徹的笑意和勾起的嘴角。
“他好賤啊!好想扁他!!!”杜舒茶咬牙想著。
噴完藥老師就讓杜舒茶坐著休息就去了其他人那了,這一片的空地就隻剩下了兩人。
杜舒茶氣呼呼地坐著,另外那人卻悠閒地踩著滑板晃來晃去。
兩人就這麼以一種詭異的沉默相處著。
終於,北洵滑著滑板停在了杜舒茶麵前。
“想什麼呢你,怎麼心不在焉的,誰惹你了?跟哥說,叫一聲哥哥,哥幫你揍他。”北洵蹲下身帶著笑意開口。
杜舒茶無語地瞥了一眼北洵,和他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對上了,心裡就好似有毛在瘙癢。
嘶——人長得是很帥,但是怎麼就這麼賤呢?
清了清嗓子開口:“沒什麼的,你彆瞎猜,而且,你好油哦。”
北洵臉上的表情從愉悅轉變得鐵青,但是很快又緩了過來,又開口:“我怎麼就不信呢?”說著還往杜舒茶這裡湊了湊。
一張帥臉貼在麵前,很難不心動,杜舒茶紅著臉向後靠了靠,誰知那人也跟著她的動作也跟著靠了靠。
杜舒茶忍不住了:“你彆靠了,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我給你說就是了!”
北洵聽到這話,嘴角微不可測地勾了勾,這才收回動作,起身坐在了杜舒茶旁邊。
“你說吧,我絕對不會和彆人說的,要是是啥小女生吵架的事就算了。”說完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
杜舒茶歎氣,還是和北洵說了生日的事。
“不就是沒人和你一起吃蛋糕嘛,這有啥?”北洵毫不在意地說道。
“你不懂!”杜舒茶反駁,“一個人自己過生日真的很孤獨的好吧,而且從小到大都這樣,真的很難受好吧!”說完心裡更氣了,偏過頭噤了聲。
少年看了看少女的背,垂下了眸子,在少女看不見的地方小小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嘖,真賤!”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杜舒茶都沒搭理北洵,就算是北洵上趕著扶她回去都假裝看不見他。
杜舒茶就這麼一瘸一拐地艱難上完了晚自習,晚自習下課,楚楁扶著一瘸一拐的杜舒茶到了她一個人住的公寓小區門口。
杜舒茶住的公寓就在學校旁邊,但是到了門口楚楁卻說有人要來和杜舒茶一起吃蛋糕,就讓杜舒茶和她等著。
杜舒茶沒太在意,以為就是班裡女同學,就一直低著頭玩手機。
忽地,楚楁招了招手,“這裡這裡!”
但是打遊戲上頭的杜舒茶依舊沒有人抬頭,有人陪著就不錯了。
有人站在了杜舒茶的旁邊,楚楁說:“人到了,我就先走了哈!”語氣帶著笑意,說完便飛也似地逃了。
杜舒茶呢?象征性地揮了揮手告彆,等遊戲結束收起手機挽上旁邊人的手臂就準備一瘸一拐地帶著人去家裡。
不對,十分有十二分不對勁,這手臂怎麼那麼高?試探著拽了拽,嗯?怎麼拽不動?
倏地,身旁傳來一聲輕笑。杜舒茶這才第一次轉頭望向那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就是下午那位。
嚇得杜舒茶差點一腳給人踹去。
正要找楚楁算賬呢,結果剛想找人就想起來人早溜了。
北洵開口了:“找誰呢你?陪你吃蛋糕過生日那人就是我。”
杜舒茶臉上的表情早已從憤怒到了絕望。
“怎麼,不滿意我?你還沒試試,怎麼就不滿意了呢?”北洵還摸著下巴假裝思索一下,“哦我知道了,你正生我氣呢!我這不就來給你賠罪了嘛好搭檔!”說著還拎著手裡的購物袋笑著向她晃了晃。
縱使杜舒茶再任性,也知道這人是真心想給她賠禮道歉。甩了甩手道:“算了算了,我原諒你了。”頓了頓,“謝謝,一起去我家吃個蛋糕吧,總不能讓你白來。”
就這麼,青澀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攙著一瘸一拐的少女緩步向公寓樓走去。
開門走進杜舒茶的大平層,簡約高級的裝修映入眼簾。
杜舒茶把放在門口櫃子裡的蛋糕和東西一一取出來,暫時放在玄關處的台子上,換鞋的時候杜舒茶才想起忘了旁邊杵著個人,正準備告訴他鞋套機的位置的時候,那人就已經很自然地把櫃子旁的熱塑鞋套機揪出來換上鞋套了。
杜舒茶:“你怎麼來我家跟回自己家一樣自然?”
北洵換上鞋套後就拿著東西款步走到客廳放東西,邊仔細地擺好蛋糕和禮物,邊散漫回答道:“可能我天生就和你家有緣吧,隨便一瞅我就知道什麼東西在哪。”
杜舒茶沒再多問,坐在沙發上就這麼看著北洵不疾不徐的動作。
白皙修長的手捏著蠟燭插在散發著乳白甜香的奶油上,然後拿著打火機點燃了蠟燭和那根小小的煙花棒。
杜舒茶愣愣地看著北洵的動作,愣愣地看著北洵把蛋糕裡配的那個生日快樂帽戴著了她的頭上。
橘黃的燈光下,少年還是顯得那樣白的耀眼,少年抬起雙手,雙掌開合,碰撞出清脆的響聲。殷紅的唇瓣張開了,吐出的字清脆如銀鈴脆響清晰。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平日裡桀驁不馴的少年此刻端坐在她麵前,為她唱著生日快樂歌。杜舒茶腦子完全懵了,被年級裡麵女生譽為“南城實驗最難駕馭的男人”,此時此刻,就因為她那個有一點幼稚的心願,陪她過生日。
蠟燭燃燒的光和煙花棒閃亮的火花,還有少年眼底那點細碎的光,杜舒茶看呆了。
煙花棒很快就燃儘了,北洵望著呆如木頭的杜舒茶,伸手在她麵前晃晃,才使她回過神來。
“許願啊,愣著乾嘛?”
杜舒茶握著雙手,閉眼在心裡鄭重地許了一個願望,然後吹滅了蠟燭。
拿掉了燃儘的煙花棒和蠟燭,北洵拿著刀把那個漂亮的雙層蛋糕一塊一塊分好擺在桌上,修長的手指推著一碟蛋糕到杜舒茶麵前。
“吃吧,動物奶油的,不膩。”
說完在杜舒茶疑惑的眼神望過來之前又補了一句:“我之前聽她們說過植物奶油的蛋糕吃起來很膩,不好吃,動物奶油吃起來就還不錯……是我們班的女生說的。”
杜舒茶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端起蛋糕細細吃了起來。
北洵看著她這個模樣,像個溫潤的小羊羔,嘴角不自覺地勾勒了一抹弧線,然後就起身端起一碟蛋糕走到玄關撕下鞋套回頭道:
“那我就走了,剩下蛋糕隨你自己處理咯,記得看我給你的禮物,彆熬夜,早點睡。”
杜舒茶含著奶油粘粘糊糊地回:“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麼比我媽還囉嗦,去吧去吧,一路順風!”頓了頓,“注意安全!”
北洵輕笑,拉開門:“知道了,明天見小羊羔!”
門砰——的一聲脆響後,室內重歸寂靜,隻留下嘴裡含著蛋糕一臉懵的杜舒茶。
小羊羔…什麼意思?
此時此刻走在回家路上的北洵嘴裡細細地嘗著蛋糕,腦子裡不由地回想起杜舒茶的模樣。
嗯~這蛋糕真好吃,他眯起眼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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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把多餘蛋糕打包好分給同學們的時候,杜舒茶都還在處於一個懵的狀態,尤其是她昨天晚上拆北洵給她的禮物的時候。
純白的紙袋裡邊裝著一個磨砂質感的黑色盒子,她小心翼翼打開以後看見的就是一串藍寶石項鏈,項鏈鏈條由細到中間粗的鏈條周邊鑲著整齊晶瑩剔透的小鑽,小鑽簇擁著中間的一塊切割平整剔透的藍寶石,配著的還有一個小小的銀製胸針。
“真有錢啊!”杜舒茶感歎。
胸針的形狀是兩朵盛開的山茶花,在枝條片葉的襯托下顯得精美無比,可以看得出工匠的技藝之精湛。
杜舒茶看到的那一刻已經驚呆了,雖然媽媽也有給她買過一些價值不菲的飾品,但是無論是藍寶石項鏈還是山茶花胸針,都足以讓她感受到精美。
楚楁用肩膀懟了懟杜舒茶:“怎麼樣,我給你的surprise好不好啊?”
杜舒茶冷笑:“我謝謝你啊!”
楚楁秒變殷勤:“我這不是來謝罪了嘛!”說著雙手遞來了山本耀司的私人定製服飾。
杜舒茶接過,“這還差不多,話說是什麼回事?”
“哦,本來我就隻打算把衣服給你就走的,誰知道北洵找到我說他惹你生氣了,要給你賠禮道歉的,然後我就這麼順手的就給他帶來了。”
“……我謝謝你哈。”
“沒事,順手的事。”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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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放假,難得的假期,杜舒茶的父母也難得地回來陪杜舒茶。
中午放學鈴響,杜舒茶就收起書包穩步走出校門。
校門口停著一輛紅旗轎車,杜舒茶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劉叔,我爸媽他們都回來了?”
駕駛座的中年男人回答:“是的小姐,夫人回來了,現在在外邊買東西,先生還在回國的航班上,一兩個小時後到,夫人讓我問您等會要回梧桐莊園吃飯還是回紅香山莊。”
杜舒茶拿起手機給杜母發消息,“去梧桐院吧,謝謝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