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檸和何堯公司的茶水間很偏僻,有是隔音的裝修,所以經常有人在這裡說悄悄話。
剛進公司的時候,何堯就在這裡單獨約過宋遠檸。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何堯盯著慢慢滴下的咖啡液,突然開始神神鬼鬼地念叨,“彆說陽間人比陰間鬼還缺錢,更何況這磨還是新時代全自動機械磨,不用人力推。誰能不心動呢?”
“瞎說什麼呢,”宋遠檸帶著兩杯杯冷水走了回來,把其中一杯貼在何堯的臉頰上,“這項目沒那麼簡單,多準備準備吧。”
“我當然知道啊……”何堯被冰了得瞬間起了雞皮疙瘩,接過水喝了一口,緩解酒後輕微的頭痛,“你剛來分部,就領了這麼重要的工作,其他人難免眼紅。”
雖然昨晚她們都沒喝多少,但是公司今早突然通知,把還在休假的人抓了過來溝通業務,確實是需要刺激頭腦清醒一下。
何堯環視茶水間四周,確定沒有同事後,低聲說,“聽說老板知道你是行老師這位業內大佬親手帶的徒弟後,直接拍板,執意要調你過來,也不任用其他分部的同事。”
宋遠檸禮貌地笑笑,“慚愧。要不是行老師忙著另外一個重要項目,臨時走不開,也不會推薦我。”
何堯羨慕地說,“彆妄自菲薄,你的中英法水平都這麼好,傳譯速度又快,真的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宋遠檸依然耐心回應她的試探:“謝謝誇獎,但是我這次隻是來救急的,並不打算久住,不會搶你們的單子。”
何堯臉一熱,感覺她的小心思早被宋遠檸看穿了,趕緊舉起杯子喝水降溫。
何堯知道自己藏不住心事,但對這麼快被拆穿的速度還是有些羞愧。
“有危機感也正常,正好磨練下你的水平,”宋遠檸倒是不介意,“畢竟同聲傳譯這行,有多大收益,就有多大風險。”
不僅需要幾個小時的精神高度集中,防止錯漏和詞不達意帶來的後果;而且要經常隨機應變、臨時發揮,因為人不會一字一句按著稿子發言。
就算二人輪換傳譯,結束的時候也往往是汗濕透了。
何堯確認她不是競爭對手後,語氣瞬間輕快不少,“幸好幸好!那我還是有爭取機會的。所以你來之前主要是做什麼的呢?”
“秘密。”宋遠檸搖頭,“至少在會議結束前,我還是翻譯。”
何堯對她的職業道德肅然起敬。
“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小道消息,又胡思亂想。”宋遠檸說。
何堯主動坦白八卦源頭後,宋遠檸順手敲打了那位多嘴的同事,讓他成功閉上不會說話的嘴。
至於何堯,她們就這麼熟起來了。
何堯覺得宋遠檸好相處,不用勾心鬥角。宋遠檸覺得何堯心思通透直白,是個很合適的工作夥伴。
*
在行白來公司的當天晚上,宋遠檸如往常般整理資料,準備洗澡睡覺。突然看到某張紙上,一個個用筆圈起來的詞,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行白。
宋遠檸頓了頓,單獨抽出那張紙,放在桌子正中央。又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盯著新錄入的電話號碼。
心癢,有點想撥打過去。像有隻幼貓用柔軟的肉墊一下一下地觸碰她的心。
行白現在在做什麼呢?是忙著工作,還是在酒吧演出,還是饑腸轆轆地在廚房燒飯?
即使宋遠檸知道行白不會接電話,但她回憶起蹲在廢紙簍旁邊小小的蘑菇,還是有一種想逗人的衝動。
可是一想到行白的母親,宋遠檸剛剛冒出的、類似於對小動物的憐愛,又瞬間冷靜下來。
宋遠檸把紙收進抽屜,微微歎氣。
行老師,也就是行白的母親,對宋遠檸師恩厚重。她在同聲傳譯深耕幾十年,稱得上一句行業領頭人,德高望重。
當初也是行母親指引宋遠檸踏入了翻譯領域,手把手教導她,塑造成優秀的作品。
但是宋遠檸自己不這麼覺得。行母隻不過是借她彌補行白沒有女承母業的心理缺口。
小時候行母忙事業,總是全世界飛來飛去,很少陪伴行白,偶爾的相處時間也刻意隻用外語對話,鍛煉行白的口語能力。
可以說,行母對這個孩子的語言天賦滿懷期待。
但是宋遠檸和行白,都先後離開了她預設的人生軌跡。
宋遠檸跨專業保研。而行白用更激烈的方式對抗,半夜帶著被行母打出來的腿傷,偷溜到網吧改誌願,在最後一刻選擇了與外語風馬牛不相及的大學專業。
甚至差點因此滑檔。
出誌願那天,行母怒火攻心,斷了行白的生活費。
之後行白音訊全無,無論宋遠檸怎麼找她,幾百條的信息和電話,都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行母也緘口如瓶,毫不待見宋遠檸,不給她透露任何行白的近況。
在二十一世紀,和一個人失去聯係就是這麼簡單。
宋遠檸甚至懷疑,這其中不僅有行母的推動,甚至連行白自己也在躲她,否則她不可能連跑到大學宿舍樓門口都蹲不到行白。
但是為什麼呢?
宋遠檸輕輕放下手機,如今行白就在麵前,她總有機會問明白的。
*
行白打了個噴嚏,懷疑有人在念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