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研討會(七)(1 / 2)

行白站起身來,看向宋遠檸和俞卓的師姐,微微頷首。

“我暫時離開一下,去衛生間,”行白說,然後把視線平靜地移向從椅子上猛然彈起的俞卓,“如果你想跟過來,儘管來吧。”

俞卓揚起嘴角,“當然。我從不拒絕你的邀請。”

俞卓轉過身,對餐桌上剩下的二人優雅行禮,接著輕快地跟上行白腳步。

從見麵以來,她就是在等和行白單獨談話的機會。

行白和俞卓走到大廳角落,在在靠窗的地方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直直拐進去的、狹長的走廊。

牆邊的指示牌畫了個向前的箭頭,指示走廊儘頭唯一亮著的小房間就是衛生間。

這種奇特的布局雖然不方便,但能很好地隔斷聲音,除非在走廊裡,或者直接站在麵對衛生間的轉折口,在大廳的其他任何位置都聽不到裡麵的人大聲說話。

一路上行白都背對俞卓,沒有回頭,等走到最深處,行白推開門,背對著她說,“今天上午在報到處偷看的人是你。”

行白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不是疑問句。

“是啊,”俞卓跟著走入,毫不心虛地攤手,“我很驚訝能在異國他鄉碰到熟悉的同學,真是緣分,當然要打個招呼。”

行白轉過身,眯眼看她,“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嘔。以我們曾經的關係,還以為下次見麵你會夾著尾巴逃走。可惜,我還是高估了你的廉恥心。”

“憤世嫉俗、頭腦簡單……行白,我很欣賞你,明明遭遇了許多打擊,依然是這副不低頭的模樣。”

“嗬,說得好像不是你給我帶來的麻煩。”

俞卓語氣中有些惋惜之情,“隨便你怎麼想,這些都是其他人轉述給你的片麵之言,不是嗎?謠言總是比真相走在前麵,你要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彆太惡心我。”行白壓下眼中翻湧的情緒,“你要是當真問心無愧,怎麼不敢在研討會其他教授麵前與我當麵對質,你大可以在報道的時候跳出來詰問我。”

“妨礙會場秩序,然後讓你叫保安把我帶走嗎?”俞卓笑了,“我從不做損己利人的事。”

行白:“撕下那張假臉,你真是坦誠地可怕,徹頭徹尾的魔鬼。”

俞卓:“我很享受在你麵前真實的自己,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同類人,隻是你不願意稍微把底線放低那麼一兩毫米。”

“科研可不是單打獨鬥,你要學會聰明地與人合作。”俞卓接著說,用食指點了點額頭,“有時候耍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也是必須的。”

“你先說服你自己吧。在意識到你的所作所為後,這就是我的態度,從之前到現在都堅定不變,你沒必要和局外人澄清。而你卻始終糾纏不放,想讓我同流合汙——我隻從這些看出來你不敢承認你的心虛。”行白上下打量她,“所以你今天是來警告我閉嘴?”

“……不是,”俞卓緩慢地大幅度搖頭,歎了口氣,充滿了無奈,“我並非為此事而來,你不能事先假定我的立場。這樣,讓我們各退一步,至少你應該寬容大方地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離我遠點,我衷心地謝謝你。”行白特地加重最後三個字的語氣,假裝要推門離開。

不出所料,俞卓快速攔住她的手,整個身子擋在她麵前,死死地盯著她,“行白,你總是讓我想起曾經養的寵物,它很蠢,根本看不出來我不喜歡它。但它對我異常熱情,一直貼在我腳跟後麵,被踢到都會搖著尾巴回來,完全不記仇,真惹人憐愛。”

俞卓放慢語速,充滿懷念,“有一天它走丟了,我家人都很傷心,我卻很興奮,比它死死地粘著我的時候更加興奮,在那一刻,我愛它勝過世上其他任何東西。”

行白嗤笑:“這隻能充分說明你是個變態。”

俞卓對她的評價習以為常,溫和地說,“你可以繼續保持安心生活的狀態,隻要你保證永遠不說,我就不會故意丟棄你。”

行白挑眉,“之前把我驅逐出視線的計劃失敗了,現在就要拖我下水,讓我閉嘴?你太瘋狂了,俞卓。”

“你是最大的不安分因子,我隻是謹慎地提前抹殺威脅。”俞卓的姿態好像隻是在和人隨意地討論天氣如何,而不是在放狠話。

行白雙手交叉,“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我也不想管你那些破事。我跟你解釋過十幾遍,那些東西暗處隱藏的問題隻能二選一——要麼涉及倫理,在同意書的範圍外非法獲取受試者的身體狀況,要麼就是捏造出來的假數據。無論哪種,我都嫌臟,你要剽竊就全拿走,彆讓垃圾和我有一絲一毫關係。但你選擇了不擇手段地抄近路,事到如今,彆做賊心虛。”

俞卓的用詞充滿不善:“你以為自己擺擺手就能輕鬆擺脫了,你難道就沒有從中獲益一分一毫?”

“多虧了我的不成器,碩士第二年還沒發表任何文章,倒也方便撤稿,”行白立即換上自嘲的語氣,這是激怒俞卓的最佳手段,“在意識到數據有問題的那一刻,我立刻終止手上進度,取消所有論文投稿,甚至辦理退學手續。我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如果後續有任何因我處理不當而起的問題,我也不會逃避。倒是你……不怕嗎?”

“是,你清高,你退出了,那我怎麼辦?”俞卓瞪眼,大跨步貼近行白,麵對麵隻隔著五厘米的空隙,幾乎要湊在一起。

她雙手握拳攥緊,表情逐漸變得猙獰,咬牙切齒地說,“都是因為你,我那幾年的成果全部泡湯,整個課題組都必須秘密撤稿,還連累了導師。就算你模糊了撤稿原因,研究領域的其他人都在跟風懷疑我們課題組的所有論文!裝什麼有良知,你就是在用我們的前途滿足你自己的私心!”

“這句話我也同樣送給你。”行白直直地對上她怒火中燒的眼神,回報以狠話,猛地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克製地拍了拍皺起的衣服。

無論因為哪個原因,她都想給這人臉上來一拳。

行白冷著臉,“如果要說我哪裡做的不足,就是當初留了幾分餘地,而不是直接向大眾公開錯誤。”

行白看到俞卓在原地維持著雙手握拳的動作,死死地擰眉盯著她,眉頭幾近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