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晚自習前照例去吃飯。
按冬天作息。下午五點半下課,六點一十就要上上晚自習,緊迫的四十分鐘時間裡,要麼在食堂要麼在學校外吃。
林留溪與朋友在校外吃。校門被送飯的家長圍得水泄不通。保安一直在旁邊趕人。
她擠出人群,扭頭喊朋友:“陳願!”
人海中擠出一個人,和她差不多高。
陳願抱怨道:“媽啊,喪屍圍城了,這麼多人。剛剛有個家長踩了我一腳還罵我,神經病啊!”
林留溪聞言:“這確實有病。”
“我們吃什麼啊?”
“吃泡菜。”
校外飯店都被二中的學生圍滿。人間的煙火氣,飄蕩在斑駁的樹影間,給綠化帶之間的街燈增添了朦朧的光影。
等待的時間,她倆就喜歡閒聊。
陳願隨後道:“林老板,你上午好像沒來。”
林留溪說道:“我大課間來的,你應該去小賣部買東西了。”
陳願點頭:“好像是的。”
林留溪:“看見一個帥哥,是我們學校的,真的很帥,一眼驚豔的那種。我撿到他飯卡交到年級組去了。”
陳願動作一頓:“沒聽錯吧,二中還能出現帥哥?”
林留溪道:“他真的挺好看的。我覺得挺好看,可能是符合我審美吧。”
陳願看向她:“什麼類型的?”
林留溪低頭看地磚:“嗯……很難說。很高?很白?還可以。”
陳願笑道:“你剛不還說挺好看嗎?”
林留溪一愣,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將“挺好看”說成“還可以”。暫且將這歸類為變化莫測的少女心思。
一早還放晴,傍晚就下雨。
雨點落林留溪劉海上,陳願從書包裡打開傘,傘的陰影籠罩在兩人身上。
林留溪接過店阿姨打包好的泡菜,遞給陳願,隨後說:“說不定我們的審美不一樣嘛。”
陳願突然說:“我大課間其實沒去小賣部。”
林留溪看向她。她就繼續道:“我被周肖林叫去喝茶了。這次月考我們班沒考好,我在年級就退了十名就被他罵了個半死,他更年期犯了吧……老愛罵人。要癲掉會。”
林留溪一不留神踩中翹起來的地磚。
雨泥混合在一起的汙水飛濺在半空,好似突然有了生命一般,鑽進她新買的小白鞋裡。
林留溪睫毛一顫。冰而粘稠的觸感。
她鞋襪轉眼間被浸濕。有點難受。
陳願也“啊”了一聲,傘尖抖落一地雨珠。
“我去,垃圾二中,有錢修花壇就能不能好好修下學校旁的路,下點雨就跟踩地雷似的。
對了,林老板應該還不知道。我跟你說,最近學校不是在修花壇嗎!其實是教育局撥了一筆錢下來,隻有二中有,還說要是花不完明年就不撥了。然後領導就拿著這筆錢請人把花拔了種另一種花。真的無語。但凡修繕一下教學樓呢。”
林留溪沉默。
鞋子進水其實還挺難受的。
她回班吃打包好的泡菜,滿腦子都是陳願剛剛說的話。陳願上次月考成績比自己好一點點,才退步十名就被周肖林罵。
那自己這個退步三百名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雨後天冷,班上開著熱空調,還沒下課就有一半的人在釣魚。值班老師也在寫這次的月考卷子,渾然不覺。
林留溪蜷著腳趾,覺得渾身癢癢。
很想把鞋襪脫下來。
可滿教室都是同學,脫下來又難以啟齒。
她捏緊筆杆。鞋一直在動。
偏這時候拍窗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啪啪啪,周肖林神出鬼沒。他咬肌很小,顴骨突出,發際線上可見白發蒼蒼。眼皮就算耷拉著也難掩眼中怒意。
不僅林留溪被嚇到,釣魚的人的也在一瞬間清醒,正襟危坐。
班主任聲音隔著玻璃傳進來:“晚自習睡什麼覺,看看自己的試卷!都考得很好是吧。”
空調一直在吹,外冷裡熱,玻璃上起了霧氣。
他憤怒的眼球邊緣泛了灰。
今天晚自習不是班主任值班,他卻突然來查班。大家心裡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班上低了一半的頭。
林留溪腳一直扭著。
即便她後腦勺對著窗戶假裝在看試卷,仍然感覺到周肖林抓小雞一樣的目光。
果然。
“林留溪,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
林留溪早就有準備,帶著自己的問卷和答題卡跟著上樓。
周肖林手背在身後,問:“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叫你?”
林留溪回答:“知道。”
所以她是來赴死的。手拿著到處塗紅的答題卡,現在沒人比她更愛炎德英才。
周肖林頓了一下,轉過頭來道:“你自己說說這次是怎麼回事?”
正因為他現在語氣尋常林留溪才越加緊張。
她躊躇道:“粗心……大意了。感覺炎德比金太陽難吧,沒發揮好。”
周肖林的目光總讓林留溪惴惴不安:“你說這次沒發揮好,可是我看你的周練試卷分數也不高。都沒發揮好?”
林留溪遲疑了下:“嗯……”
周肖林搖搖頭,嚴肅推門的樣子總讓林留溪想:他是不是在組織言語蓄勢待發?
走倒是比坐著舒服。至少不會渾身刺撓。
身體上的不適久了就隻剩下暴躁了。
辦公室門推開,茶香迎麵而來,周肖林茶杯是玻璃的,懸浮的茶葉旁邊還泡著點枸杞、西洋參。他打電腦點智學網。
林留溪不忍直視,偏頭看向門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