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 在梁柱還未倒下前,鄭湘要儘快逃……(1 / 2)

天塌了。

在梁柱還未倒下前,鄭湘要儘快逃出去。

宮殿門窗緊閉,她和宮女香蘭正在互相為對方換衣服。

素色兩當上縫了密密麻麻的珍珠寶石,中衣用金珠金線裝飾,鞋底鋪了一層金葉子。

最後穿上半舊的宮女衣裳,二人各挎著一個灰撲撲的包袱。包袱裡隻有幾枝銀製的戒指、發釵以及一身粗布衣裙。

鄭湘留戀地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宮殿,然後頭也不回地和香蘭踏出房門。

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一主一仆埋頭趕路,突然香蘭驚呼起來:“娘……三娘,你看!”

若非香蘭對她忠心耿耿,鄭湘真不想帶這個一驚一乍的拖油瓶一起逃離皇宮。

她拉住香蘭的手,斥責道:“看什麼看?走啊!”

鄭湘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香蘭手指的方向,黑煙吞吐,如同巨獸朝宮廷躍撲而來。

那是仙露宮!

仙露宮是皇帝的寢宮,怎麼就著火了?她心中浮現一個離奇的念頭:聖上自焚了。

然而,聖上自焚和她有什麼關係呢?逃命要緊。

八年前,昏庸的先帝去世,眾人擁立今上,本以為苦儘甘來。

然而,聖上在先帝的孝期中,就迫不及待地脫下明君的外衣,露出荒淫好色凶狠殘暴的本性。

他立了五位皇後:元皇後是他的原配;上皇後是先帝孝期未過寵幸的歌姬;中皇後是奪來的臣妻;右皇後是先帝孝期未過選的美女;而左皇後就是鄭湘。

夏風吹來,仙露宮的煙霧穿過人群,飄到鄭湘身前,帶著奇異的味道。

鄭湘忍不住打了寒戰,拽著香蘭急急匆匆地往西走。香蘭打聽到西邊有一個狗洞,能夠繞過宮門,直接逃出去。

陰冷的烏雲遮住太陽,世界退了顏色,天地過早地進入逢魔時刻。青翠欲滴的樹葉無精打采地卷起來,鮮豔嬌嫩的花朵變得蒼白欲墜。

鄭湘和香蘭避開大道,在花叢樓閣假山間穿梭,如同兩隻小心翼翼的蝴蝶。

每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的心就忍不住發顫。好在選擇這條道路的人都是像她們這樣的弱者。

嚎哭聲、求饒聲、啜泣聲和大叫聲幾乎儘在耳邊,鄭湘一伸手仿佛就能觸摸到。

叛軍已經圍了京師,隨著仙露宮最後的一把火,宮中的秩序渾然倒塌。

嬌弱的皇後連壯碩的仆婦都不如。

“娘娘,求你救救我家娘娘吧!”鄭湘冷不丁被迎麵而來的宮女抱住大腿,無論是踢還是打都甩不開。

“你認錯人了。”鄭湘心中又急又恨,佯裝不認識。她認得眼前的宮女,這是右皇後徐紈素身邊的紅雁。

她與徐紈素以前沒有仇,但現在誰要阻攔她就是她的仇人。

“鄭娘娘,香蘭,我是紅雁,右皇後跟前的大宮女紅雁啊。”紅雁臉色發白,額頭一片青紫,她牢牢抱住鄭湘的腿。

鄭湘低聲吼道:“快滾開,叛軍馬上就進皇宮了。你不想死,我還想活呢。”

說著,鄭湘揚了揚手中的石頭,恐嚇紅雁:“再不放手,我砸死你!”

香蘭也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石頭,作勢要砸人。

紅雁嚇得一哆嗦,左皇後真會砸人的,她忙鬆開手,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哭道:“娘娘要生了,太醫跑了,穩婆跑了,都跑了……娘娘會……”

鄭湘在她鬆手的那刻,帶著香蘭立馬跑了。紅雁絕望地哭泣,半響才爬起來哭哭啼啼地跑回宮殿。

徐紈素在一眾皇後中是個怪胎,鄭湘不喜歡她,但談不上厭惡。

她整日拿著書看,有幾次沒眼色地勸鄭湘多讀書。鄭湘理她才怪呢,而且聖上也不喜歡讀書。

“咱們和右皇後關係冷淡,紅雁找我們做什麼?”香蘭如同一隻靈巧的蝴蝶帶著鄭湘穿過重重障礙。

鄭湘的心中湧出一股愧疚,不過立馬又心安理得起來。她又不是太醫穩婆,還沒有生育過,即使去了也無用。

既然無用,那去與不去是一樣的,還不如趕緊逃命呢。

兩人有驚無險地來到西牆邊,香蘭扒開濃密的野草,露出一個泛著青苔的狗洞。

那是通往希望的門。

香蘭激動起來,左右觀察見無人,小聲道:“娘娘,我先出去給你探路。”說著,就取下包袱,趴下準備爬狗洞。

鄭湘先是喜悅,突然莫名的愧疚如同海嘯卷來將她淹沒。

她們幾個皇後都不是好人,除了徐紈素。鄭湘心裡明白,元皇後膽小懦弱一味地愚從,上皇後奢侈無度,中皇後陰險狠毒。

鄭湘一路都在埋怨徐紈素為什麼今天要生孩子,為什麼昨天不生明天不生,恰恰在今天生了,而且讓她遇到了,又使她湧現可笑的愧疚之情!

如果沒有遇到,鄭湘可以心安理得地離開,回南方找到母親,然後過起富足無憂的日子。

但是,她偏偏遇到了。

在朝堂上,好人不長命。

但是……但是……鄭湘想起了父親說的話:好人不應該有這樣的結局啊。

徐紈素毋庸置疑是個好人,不僅沒有害過人,而且還勸諫皇帝,救下不少人。

鄭湘跺了跺腳,罵了一聲臟話,然後對香蘭道:“香蘭,你走吧,我不走了。”

香蘭爬了一半,忙將頭拔出來,茫然地看著主子:“娘娘,叛軍會把我們殺死的。”

“不走了,我去找徐紈素,特麼的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挑了這個時辰,她這個混蛋……”鄭湘罵罵咧咧轉身要走。

香蘭拉住她,勸道:“娘娘!咱們走吧,右皇後的孩子是聖上的孩子啊,他即使生下來也養不大啊!這和咱們沒有關係!”

鄭湘聞言一愣,心中動搖起來。

香蘭說的對,當今死了,但叛軍不會饒過皇帝的孩子,他早晚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