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與不去都是沒用的,既然無用,還不如多想想自己,早點逃命要緊。
香蘭見勸動主子,忙又往狗洞裡爬。透過草叢的間隙看見外麵的風和光,草木與泥土的清香撲麵而來。
“香蘭,我……徐紈素你這個煩人精,彆陰魂不散地纏著我。混蛋、潑婦,生出的孩子和你一樣都是大傻蛋!”
鄭湘在外麵罵了兩句,咬牙切齒道:“香蘭,你走吧,我去看看徐紈素那個短命鬼!”
香蘭一愣,忙蹬著腿退回來,灰頭土臉,一看身邊沒人了,連滾帶爬追上主子。
“你怎麼也跟來了?”鄭湘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心一悸,發現是香蘭,然後罵道:“你不要命啦,留在這裡就是一個死。”
香蘭沾滿泥土草屑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道:“要死我和娘娘死在一塊兒。”
鄭湘不知好歹地罵了句:“死心眼,蠢死你算了,跟上!”
香蘭雙眼發亮,腿上發力,拽著鄭湘往前跑。鄭湘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又罵了一聲蠢丫頭。
叛軍一時半會兒不會打到皇宮,說不定等徐紈素生了孩子,她們還有時間走呢。
烏雲散去,太陽的光芒又照耀大地,世界鍍上一層金色的光彩。
鄭湘與香蘭逆行,遇到試圖打劫她們的宮人,鄭湘怒目而視,大聲吼他們,香蘭也狐假虎威地宣示鄭湘的名頭。
左皇後脾氣暴躁,曾在與中皇後薛姮的爭執中,拿硯台把中皇後砸得頭破血流。
聖上是個神經病,見狀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拍手叫好。勝利者左皇後得了賞賜,失敗者中皇後毀容又失寵。
鄭湘因此在宮中威名赫赫,儘管在諸皇後中排名第四,但卻是無人敢惹。
兩人一路暢通地來到徐紈素宮中,隻見徐紈素側身躺著,臉色煞白,而紅雁跪在床頭,哭得讓人心煩。
“閉嘴!”鄭湘喝道。
徐紈素和紅雁聞言抬頭看去,隻見一女子逆著金光立在門口。
徐紈素臉上的驚喜尚未綻開,就被一陣疼痛扭曲了表情。
“鄭妹妹,你來了。”徐紈素的淚珠滾落,不知是疼的,還是喜的。
鄭湘麵無表情地走進來,冷冷看了一眼徐紈素,道:“留點力氣彆死了。紅雁,這裡有我看著,你去太醫院找太醫穩婆,不管是誰,隻要是見過生孩子,就把他們押過來。”
紅雁有了主心骨,立馬抹了眼淚,跑出去找人。
“香蘭,你……你去燒水。”
香蘭也走了,昏暗的屋內隻剩下鄭湘與徐紈素。
“很疼嗎?”鄭湘安慰道:“宮裡為你備了太醫和穩婆,他們不是逃了,而是紅雁沒有找到人。”
“不是很疼。”徐紈素的頭發貼在額頭上,臉上是溫和的笑容:“我知道,謝謝你。”
“我才不需要你的感謝呢!反正閒著,本宮時間多著呢。”鄭湘一聽到感謝,立馬像被蜜蜂蟄到似的,本能地反駁道。
徐紈素掙紮地坐起來,鄭湘扶了她一把。她的目光瞥見那徐紈素窄小的臀部,紅唇抿了抿。
大屁股好生養。這個麻煩精的情況不容樂觀,但她裝作不在意,心不在焉地和徐紈素說起外麵的情況。
比如宮女太監就像沒了籠頭的狗,比如仙露宮的濃煙,比如外麵的叛軍……
紅雁一定會找到太醫和穩婆的,到時就和大皇子出生時一樣,她坐在外麵吃茶等待就好了。
徐紈素蒼白著臉,問:“紅雁會找到穩婆嗎?”
鄭湘篤定道:“當然會,穩婆不在宮中在哪裡?”
“現在怎麼樣?穩婆馬上就來了。”鄭湘仿佛未發現徐紈素將指甲扣進被褥中,鎮定道。
“不疼,”徐紈素的臉因疼痛而扭曲起來,緩過來後道:“穩婆馬上就會來嗎?”
“當然。”鄭湘每隔幾息就要往外看,期待紅雁能儘快趕回來,但始終不見她的背影,甚至連燒水的香蘭也消失了。
“你在這兒等著,天太熱了,我去給你端點水擦身子。”鄭湘起身低頭對徐紈素道。
說著,她裝腔作勢地伸手抹汗珠,結果真摸到了額頭的汗水。
“鄭妹妹,不要走好不好,陪我說說話。”她的目光撞上徐紈素哀求驚恐的眼神。
鄭湘神情一凝,轉頭看見桌上的茶壺,指著道:“我去拿茶壺,不出這個門。”徐紈素這才點點頭,眼珠子一直隨著鄭湘轉動。
鄭湘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壺,隻覺得一輕,果然裡麵一滴水也倒不出來。
“這個紅雁就愛偷奸耍滑,一定要狠狠打她的板子。”鄭湘坐到榻上對徐紈素道。
徐紈素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宮中……隻有她一人沒走。”
鄭湘哼了一聲,道:“你就是心軟,哼。”
徐紈素想露出一個笑容,卻又被陣痛攪碎,緩了後,對鄭湘的回複依然是:“不疼,我還好。”
鄭湘盯著徐紈素的臉,不明白她如何沉默地將痛苦咽下。
如果是她,她一定會尖叫,會將那個死鬼男人罵得體無完膚,連祖宗十八代都不能免於遭難。
外麵的陽光越來越熾烈,鄭湘額頭不斷冒著汗珠,心中越來越焦慮。
一個念頭隨著光斑跳躍在她心頭,她為什麼要坐在這裡煎熬?
她和徐紈素僅僅是點頭之交,腹中的胎兒誰沾誰死,叛軍不會讓前朝皇帝孩子活著。
鄭湘的心中湧出後悔,恐懼趁機伸開雙臂接納了她。
要不找個借口拉上香蘭逃了吧。
鄭湘一激靈,身上打了個寒戰,從恐懼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好人不應該有這樣的結局。”
徐紈素是好人,她幫了徐紈素,她也是好人。她們都會有美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