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鸞兒第二日就要出發,丫鬟在收拾行裝,她則坐在書案前寫了幾張藥方交給洛春:“你不必隨我去洛陽,留下照顧母親吧,一定看顧她按時吃藥,還有幾處穴位,你也記一下,得空就給她按按,對她的病大有裨益。”
洛春一一記下,拿著藥方又深深看了蘇鸞兒一眼,忽然輕聲喚了句:“少夫人……”欲言又止,竟有幾分疼惜的味道。
“怎麼了?”蘇鸞兒疑惑地望著洛春。
“沒事,少夫人,您一路小心。”洛春忙搖搖頭,沒在屋內久留,拿著藥方走了。
蘇鸞兒無暇深想洛春的反應,繼續想算事情。
她要去一個月,黎燁一個人在府,馬上又逢二弟婚宴,定少不了奔忙應酬。
“洛夏,解酒之物要常備,這段時日,每日都熬上些,世子飲酒回來,記得叫他喝。”
“熏衣的香膏也備好,染了酒氣的衣裳,記得及時漿洗熏香,莫叫世子失了體麵。”
“冰鑒要及時添冰,但記住,萬不可縱容世子放在頭部納涼。”
蘇鸞兒一樁樁交待過,忖度著自己可有漏掉什麼。
“少夫人,牛車備好了。”洛冬來稟話。
洛春要留下照顧婆母,洛夏要打點黎燁起居,隨蘇鸞兒前去白馬寺的是兩個並不親近的丫鬟,洛秋和洛冬。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蘇鸞兒想,左右去寺中也無他事,誦經吃齋罷了,丫鬟不得用,大不了她自己辛勞,往常沒有丫鬟伺候,她過得也不差。
蘇鸞兒登上牛車,出城的一路都瞧著窗外。
今日一早,黎燁便隨公爹進宮去了,沒空送她,她在府中多耽擱了些時候,有意等一等黎燁,可還是沒等來。她想,或許路上能碰見他回府呢,再與他囑咐幾句,莫要氣盛與人鬥酒,頭疼遭罪。
直到駛出禦道,將至城門,再無相遇可能,蘇鸞兒才放下窗帷,收回目光。
她想,見不著便不見吧,等忙罷二弟婚事,若得空閒,黎燁一定會去看她的。
···
暮色蒼茫時,竟落了一場急雨,黎燁回到家中,外袍已經濕透,剛換過衣裳,丫鬟來稟,讓他去母親處用晚飯。
母親帶病主事,他確實應該再去看看她。
來至頌暉堂,卻見不止母親,父親和右夫人以及諸位兄弟姐妹都在。
雙親並肩坐在北向正位,二姐坐在母親下首的側位上,諸妹妹依次列隊站於二姐下首,諸弟則依次站於父親下首,因黎燁這位長兄尚未入席,弟弟妹妹們便也未落座。
原來不隻是陪母親吃飯,而是一場家宴。隻不過以往家宴都是在前麵的大廳裡置辦,今次卻是在母親的頌暉堂。
黎燁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父親在彌補母親。
概因上次家宴傷了母親的顏麵,這次家宴特意辦在頌暉堂,意在強調母親的主母地位,當眾挽回母親的顏麵。
黎燁入席,弟弟妹妹們才依次坐下。
武安王動筷夾了第一口菜,其他人才開動。
飯席之上肅靜地像公堂,除了杯盤食具清脆細微的碰撞聲,再無彆的聲音。
武安王吃了幾口菜,才緩緩開口,宣布了一樁事。
今日他父子二人受召進宮,聖上主要說了兩件事,一為戰事,北疆勁敵柔然部蠢蠢欲動,有南下侵奪之意,雖暫被打退,但柔然兵強馬盛,號稱控弦百萬,向有憑陵中夏之心,不得不早做防備。
第二件事,是聖上屏退黎燁,單獨說與他的。便是突厥公主的婚事,終於切切實實落在了黎燁頭上,言他是最優秀的宗室子弟,突厥公主屬意於他,甚至不介意他已有家室,願意和蘇女平起平坐。
局勢緊張,戰事一觸即發,皇朝還需借力突厥鐵騎,聖上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因為兒女情長的小事傷了兩邦和氣,遂要他這位父親好生勸誡黎燁。
武安王徑自說了聖上旨意,並將婚期定在黎二郎娶妻同日。
說罷,看向徐氏問:“你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