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鸞兒一夜未睡,坐在窗子旁,望著灰暗的天色一點點變得明亮。
不知黎燁是不是又忙了一個通宵?
以前他在景和院處理公務,也常常通宵達旦,她煮了補氣養神的藥食給他送去,勸他不要熬夜,慢慢來,他卻從來不聽,總是儘可能把所有事情集中在一日之內處理妥當,剩下的幾日都用來陪她。
他常常領軍出征,在家中的日子並不多,但五日裡必有三日是留給她的。
她總是否掉他遊山玩水的提議,他無奈卻也不惱,願意陪著她做一些正經事,陪她去藥田督管藥農采藥,或者親自幫她炮製藥材。
她本以為,他是在忙迎娶突厥公主的事才沒空來見她,原來他又忙軍務去了。
婚期就在後日,他卻又突然有了軍務,或許,這場婚事會有變數呢?
或許黎燁並不想要這場婚事,隻是缺一個正當的、能夠推辭掉的借口呢?
她或許應該再等等黎燁,給他時間把這事辦得妥當周全,不傷及聖上顏麵,也不損害家族利益。
或許,他也一夜未睡,正在想辦法呢?
···
頌暉堂內,徐氏看著蘇鸞兒寫下的和離書,心中也在思量著一樁事。
蘇女是真想和離?還是以退為進,逼黎燁退婚?
黎燁若知蘇女一整日不吃不喝,甚至寫下和離書、收拾行裝要走,該會妥協讓步,又胡作非為把好端端的婚事退了吧?
武安王說的輕巧,讓黎燁一封休書趕走蘇女,黎燁若真對他們這雙父母言聽計從,當初蘇女根本進不了王府的大門。
她真聽武安王的,逼著黎燁寫休書,說不定適得其反,越發叫黎燁疼惜愛憐蘇女,千方百計也要把人留下了。
自家兒子向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
暗自忖了良久,徐氏召來家奴吩咐:“去軍營告訴世子一聲,世子妃身體不適,叫他抽空回來一趟。”
吩咐罷,在房中停了兩刻鐘,算時間黎燁應該得到消息快回來了,便差人去喚黎木青隨她一道去紫蘇院。
他們到時,蘇鸞兒正在用早食。
徐氏環顧房內,一切擺設如舊,並沒有整理行裝走人的跡象,心中想著蘇女果真隻是鬨一鬨,雖有不悅,麵子上未露分毫情緒,慈藹地笑著問:“飯食可美口?”
徐氏母女甫一進來時,蘇鸞兒起身行過一禮便又坐了回去,此刻聽她寒喧,想她近來口蜜腹劍,便也不答話,自顧自吃著飯。
徐氏麵上依舊未生惱色,貼著蘇鸞兒身旁坐下。
黎木青道:“你該知道,母親帶病主事,殊為不易,聽說你心情不好,沒胃口吃飯,也很是擔心,特意抽出空閒來親自吩咐廚上給你做些清淡的早食。”
“果真如此,倒是讓你費心了。”蘇鸞兒沒有抬頭,淡淡地說。
黎木青聞言,冷笑一聲:“果真要和我阿弟和離?連母親都不肯叫了?”
蘇鸞兒沒有回答。
徐氏擺手示意女兒噤聲,朝門口瞧了眼。
黎木青便做心中有氣卻無處發泄地瞪蘇鸞兒一眼,起身離了廂房,摔門而去,卻並未離開,而是在紫蘇院門口候著歸來的黎燁。
徐氏依舊坐在蘇鸞兒身旁,氣定神閒自斟了茶來喝,也不再主動與蘇鸞兒說話。
一對婆媳就這般你不言我不語地沉默對坐著,大概對峙了一刻鐘,聽黎木青在外叩門,說道:“母親,我們該回去了。”
看似尋常的一句話,實則是母女倆早就商量好的暗語,黎木青是在提醒徐氏,黎燁已經回來了,和他們就隔了一扇門。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徐氏卻還是微不可查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