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不知故人來(1 / 2)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寒交暑,晝替夜,三載忽忽。

蘇家醫館早已遠近聞名,常有人慕名前來求醫,這幾日來的病人尤其多,且大部分都是為利器所傷的青壯男人。

“夫人,醉心花剩的不多了。”丁香點算過藥材,來與蘇鸞兒稟話。

醉心花是炮製麻沸散的主藥,平常用處並不多,藥房裡囤貨本是夠的,但因這幾日來的病患多是外傷,麻沸散用量驟增,醉心花耗得很快。

偏生近來時局動蕩,檀山塢亦加強了戒備,藥商許久沒來,無法及時補足藥材。

“再去鄭家嬸子那裡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她手上的醉心花買了。”蘇鸞兒說。

丁香應了一聲,剛拔腳要走,一個三歲左右的女娃顛顛跑了過來:“丁香姐姐,等等我。”

女娃生的如冰似雪,圓乎乎的小臉兒上掛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頭頂紮著兩個總角小髻,一麵簪一朵金黃小花,跑得急,顛掉了頭上花也不管,跑近了攥著丁香手不放,生怕她獨自跑了。

“喝過藥了麼?”蘇鸞兒撿起掉在地上的小花,複為女兒簪去頭上,卻是滿麵肅色看著她問。

女兒生來帶著些弱症,經常生病,但她不愛喝藥,最善撒嬌撒癡抖機靈,隻有蘇鸞兒鎮得住。

“喝過了!”女娃脆生生答,轉而笑嘻嘻對蘇鸞兒說:“阿娘,我去買藥材,你等我好消息。”

說罷便拽著丁香手一路小跑出了門。

蘇鸞兒轉身去到廚房,倒了煎好的藥給一個住在南廂養傷的男人送去。

男人奇怪,“蘇大夫,我剛喝過藥了啊,小女娃送過來的,滿滿一碗呢。”

男人指指旁邊放著的青瓷空碗,“我喝的一滴不剩。”

蘇鸞兒看過去,見是女兒專用的藥碗,這才明白剛剛女兒為何著急拉著丁香跑走了。

“今天得喝兩碗,還有,以後女娃端來的藥不要喝,不對你的症。”

蘇鸞兒沒有說破,所幸女兒的藥是養元鎮咳的,藥性溫和,男人喝了也無壞處。

這廂送過藥,蘇鸞兒拿了針灸用具,正打算去為蕭雲從施針,聽得有人朗聲叫著:“蘇大夫救命!”

便見一個中年男人背著個血淋淋的人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進來。

“周叔,怎麼回事?”蘇鸞兒雖還未細瞧,但見那伏在背上的人渾身是血,送醫者也是憂心忡忡,想來這人傷的不輕,放下銀針迎了出去。

“你快看看他,他被蛇咬了!”周叔把人放下,拉起傷者左手遞給蘇鸞兒,“就是這隻手被蛇咬了!哎呀,都怪我那姑娘,非要去那深山裡采藥,要不是這位壯士相救,死的估計就是我女兒了!”

蘇鸞兒仔細查驗過傷者左手,並未發現蛇咬的傷口,倒是他手臂、前胸和腰腿部有許多處刀傷,臉上也有血汙,加之胡須雜亂,幾乎看不出他的五官。

“確是這個手被蛇咬了?”蘇鸞兒問。

周叔肯定地點頭,“就是這個手,他拔刀斬蛇,被咬了一口,雖然斬掉了蛇頭,但是也昏過去了!”

蘇鸞兒再次仔細勘驗過,沒有發現蛇咬痕跡,想是周叔看錯了,暫時撇開左手,檢查他全身傷處。

“頭部受過傷?”蘇鸞兒摸到他後腦一個鼓包,似是受過外力撞擊,抬頭看向周叔,欲詢問更多細節。

周叔連連擺手,“這不是我們乾的,他躥出來斬蛇時就傷成這樣了!”

蘇鸞兒沒再多問,驗過傷處,除了後腦那個包有些凶險外,其他外傷都不在要害處,沒有性命之憂。

“鬱金,給他清洗傷口,另外,備好麻沸散,一會兒喂他服下。”

他身上有幾處刀口過深,需得儘快縫合,一旦感染彙膿,就危險了。

鬱金這廂處理著新背來的傷者,蘇鸞兒抬步去了蕭雲從房內繼續為他行針。

進門見他正盯著檀山塢的城防圖沉思。

這些日子不止醫館湧來許多傷兵,檀山塢附近也有許多陌生麵孔,拖家帶口安營紮寨,說是其他塢壁中逃出來的。

自從去年齊朝軍甲渡江南下,攻滅江左小國,豪強塢壁便一躍成為齊朝重點打擊對象,已經有許多塢壁被攻破,塢中部曲私兵,投降者編入齊軍送往長安京畿,負隅頑抗者一律殺無赦。

檀山塢雖在南北交接要道,但據山盤水,地形險峻,且行事一向規矩內斂,不似其他豪強塢壁奢靡張揚,聲名遠播,故而尚未引來齊軍整頓。

雖則如此,也需未雨綢繆,好生想算一番了。

蕭雲從輕輕叩著額頭。

“塢主。”蘇鸞兒喚了句,俯身去為他挽褲腿。

平日裡都是陸虎做這事,她隻負責行針,但今日陸虎不在,想是城防緊要幫忙去了,蘇鸞兒便親自做了。

蕭雲從不防女郎有此舉動,身子一僵,回過神來忙撥開人的手臂,按著褲腿不叫她動。

“我自己來。”良久,他呆呆看著蘇鸞兒,才說了這句話。

蘇鸞兒見他神色不甚自在,放手退開去,到桌案旁取銀針。

蕭雲從的傷雖在腿上,但蘇鸞兒施針並不限於腿上穴位,雙臂、肩膀和胸膛都要施針,是以男人隻得赤了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