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離開長安(1 / 2)

“夫人,我們真的要離開長安麼?”

燈下,蘇鸞兒一麵打算盤,一麵把銀錢分成幾小堆兒,聽鬱金和丁香問話,點頭說是。

她已經按照蕭雲從的法子轉賃出了宅院,雖然在東市曬了一整日的太陽,所幸得了二十兩金,已比商行高出許多,償付過藥錢,賠了鄰裡損失,餘下的錢,在彆的地方再開一間醫館應當綽綽有餘。

“夫人,我舍不得,我阿娘還在這裡。”鬱金說著話,眼中已晶瑩含淚。

蘇鸞兒愣了下,再看丁香雖然沒有開口說不舍,卻也是低頭撚著衣袖,悶悶不樂。

她們畢竟在這裡長大,雙親也是出於無奈才賣掉她們的,她們不舍自也是情理之中。

想了想,蘇鸞兒道:“如果你們想留下,我可以給你們一筆錢。”

鬱金和丁香皆是眼睛一亮,卻忙搖搖頭,“您買我們花了不少錢,讓我們留下本來就虧了,我們不能再要您的錢。”

蘇鸞兒欣慰地笑了笑,“錢沒了,我可以再賺,但是,我也確有一句醜話要說與你們。”

兩個小姑娘都連連點頭,望著她,洗耳恭聽模樣。

“就算有這些錢,也隻能救你們父親一時危急,倘若將來再遇難處,你們還是要被賣出去,怎麼辦?”

兩人聽了,都低頭抿唇,良久才搖搖頭:“不知道。”

“照我的意思,你們隨我走,好好練本事,等你們長大了,既有能力自保,又能接濟家人的時候,你們想回長安來看雙親和弟弟們,我自然不會阻攔。”

蘇鸞兒柔聲說罷,見兩人猶豫不決,又道:“你們且想想吧。”

丁香很快搖頭,“夫人,我不想了,我跟你一起走,你說的對。”

鬱金看了看姐姐,附和:“我也走。”

“但是”,鬱金抿抿唇,似乎難以啟齒,最後還是小聲說:“夫人,您能借我點兒錢嗎?我阿娘生辰快到了,我和姐姐想在臨走前請阿娘吃一頓細麵做的油潑餅,她平時很辛苦,自己又不舍得吃,我們想讓她高興高興。”

蘇鸞兒含笑,拿出一貫錢給她們,“去吧,再給你們阿娘挑個生辰禮物。”

兩個小姑娘千恩萬謝,歡天喜地出去了。

蘇鸞兒臉上笑意未散,一隻手不自覺地按在自己小腹。

不知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若是女孩兒,長大了,應當也會像鬱金和丁香一樣,會想著她的生辰,想方設法讓她高興吧?

要保他麼?

蘇鸞兒呆呆坐了許久,閉上眼睛,對自己搖頭。

便讓他聽天由命吧。

···

沒過幾日,蘇鸞兒收拾細軟搬離宅院,出門,正碰上了洛春。

這次沒有徐氏和洛嬤嬤,隻有洛春一個人,她見蘇鸞兒手中拎著大包小包,忙上前接過來,幫她一道安置在車上。

“夫人,您是要去哪裡?”洛春問。

蘇鸞兒沒有立即回答,看著洛春問:“你是自己來的,還是替王妃娘娘來的?”

洛春道:“都有,我來送你。”

她掏出一錠金子,還是之前徐氏來送過一次的五十兩金,遞給蘇鸞兒:“夫人,拿著吧,日子還長。”

蘇鸞兒笑了下,沒有接這金子,而是淡淡說道:“洛春,劉管家一個月十五兩銀,年底另發五十兩,兩年七個月,就是五百六十五兩銀,從長安到錦官城,車馬勞頓,一個來回大概要花費三十五兩銀,總計六百兩銀,約當於五十兩金。”

蘇鸞兒看向洛春:“我到王府,正好是兩年七個月。”

徐氏給她的五十兩金,是按劉管家的工錢折算的,不是兒媳,不是世子妃。

如徐氏所言,那些錢是酬她辛勞,她領下認下,自此與王府再無瓜葛。

至於今日的五十兩金,她一文都不會要。

“洛春,我現在要去哪裡,將來是否還會來長安,都與王妃娘娘毫無乾係。”

蘇鸞兒漠然說罷,繼續把細軟往車上放,不小心抻了下身子,便覺小腹一痛,惹她皺緊了眉,下意識去捂小腹。

“夫人,您……”洛春忙扶她,指尖恰落在她右手腕上。

蘇鸞兒的滑脈已經十分明顯了,洛春很容易便識破,“夫人,您有了……”

“洛春”,蘇鸞兒反手握住洛春手臂,阻了她繼續為自己號脈,輕聲說:“看在往日情分,當什麼事都不知道,這個孩子,不管將來如何,都隻是我一個人的事。”

與黎燁,與武安王府,不會有任何牽連。

洛春望她目光堅定,想到她這數月頂著滿城流言蜚語,謀生不易,沒再說話,重重點了點頭,隻對她道千萬珍重。

蘇鸞兒還道珍重,安置妥當細軟行裝,上了另一輛專門來接她的馬車。

此時雖已入秋,日頭依舊毒辣,馬車內有些憋悶,鬱金和丁香都不願乘坐馬車,而是坐在拉行裝的板車上,是以馬車內隻有蘇鸞兒一人。

行經曲江池,滿池的荷花已經凋落,荷葉亦染了秋色,有小販挑著形如滿月的桂花餅叫賣,蘇鸞兒才想起,今日恰是仲秋。

當初黎燁帶她來長安,正逢六月盛夏,曲江池中荷葉田田,荷花十裡,蓄紫含紅千萬重,彼時婆母不肯叫她進門,黎燁便先將她安置在這裡,日夜都來此處陪她,陪她泛舟采摘蓮子,遇見隔的遠的,站在舟頭也采不到,他便脫了外衫跳下水去為她摘來。

摘了蓮蓬,他卻不肯立即上船,半截身子浸水中,伏在舟頭問她還想要哪朵。

那時黎燁二十出頭,且因在蜀地養了半年,膚白貌朗,浸了水,更像一塊無暇冷玉,惹來許多女郎遙遙張望。

而今,她也快到了黎燁那時的年紀。

馬車很快穿行過了曲江池,不管七零八落的荷花,還是青碧豐碩的蓮蓬,都已是身後物事。

蘇鸞兒怔怔看著曾經熟悉的白堤垂柳,一絲絲一縷縷,被疾馳的馬兒拋在身後,沒有回頭追望。

一切便如黎燁所願吧,山窮水儘,生死永隔,不複相遇,不複思憶。

她落下窗帷,閉眼小憩,睡夢裡終於再次久違地安穩。

···

蘇鸞兒隨蕭雲從到達檀山塢時,已是九月重陽。

蕭雲從特意為她安排了一個院子,與他住的院子相通,中間隻隔了一堵影壁。

“蘇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