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玳相貌長得好,自小到大圍在她身邊的小郎君便不少。
她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男子,但卻沒有一人比天光之下,昵著她的男子好看。
棱角分明,麵如凝脂,眼如點漆,薄唇仿若手底下摩挲著的紅線。那雙狹長的眼眸中不見寒光,亦無炙熱,明明看著她,眼底卻好像什麼都沒有。
定是個矜傲至極的男子。
這般想著,雲玳便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一刻鐘後。
緊閉的雙眸動了動,隨即緩緩睜眼,入眼的房帳並不是她屋中的顏色,雲玳頓時清醒,如詐屍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你醒啦?”
來人撩開紗帳,笑眯眯的看著她,“身子可還有哪處不舒服?”
雲玳怔愣的望著眼前的人,“三公子?”
謝今棠朝著她額頭伸手,剛舉在半空,便見雲玳往後縮了縮,頓時收了回來,“你怕什麼,我隻是想看看你還燙不燙,本公子對你這樣的小姑娘可沒興致。”
不知是不是謝今棠看叉了眼,竟覺著眼前這人忽然鬆了口氣。
“三公子,多謝你救了我。”
雲玳理智消失之後做了些什麼她已經記不得了,但李從文緊追她不放那段兒,還是記得的。
“這你可謝錯了人。”謝今棠坐在凳子上,閒不下來似的逗弄著插在瓷瓶中的寒梅。
“救你的,不是我。”他對上雲玳不解的神情,指了指外邊兒,“是我哥叫來的大夫,替你解了體內的……”
謝今棠咳嗽兩聲,眼睫閃爍,麵紅耳赤,“春日散。”
反應過來的雲玳,‘噌’的一下麵若桃花,雙頰儘是紅暈。
她隻聽說過春日散乃是床榻上助興的藥,卻沒承想,她竟會中此等,此等……
空氣中似乎都泛著羞怯的氣息,謝今棠率先打破沉寂,故作無事發生般轉著話,“你不知曉,我過來時看見你抱著二哥的腿,像條美人蛇似的往他身上爬,差點嚇死。”
雲玳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謝今棠口中那人是自己。
“那、那可否讓恩人一見,我當麵致謝。”
儘管無顏再見人家,但對方並未趁機對中藥的她做些什麼,還幫她嚇走了李從文,喚來大夫替她解了春日散,於情於理都該當麵致謝的。
隻是,謝今棠說:“他換衣洗漱去了,已近晌午,還得去和善堂送禮開宴呢。”
送禮!
雲玳頓時急急忙忙的下了塌,那著急的模樣讓謝今棠都由不得緊張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送禮,我差點忘了。”
謝今棠怔愣半刻,突然明白了什麼,“你不是丫鬟。”
老封君壽辰,隻有主子與賓客才能送禮。
可雲玳此時已經跑遠了,壓根無法回應。
謝今棠摸了摸下巴,直到謝今瀾換了身雲紋鶴氅走進來後,他才連忙起身,催促著,“快些快些,再晚禮都要送完了。”
“急什麼。”謝今瀾沒好氣的笑了笑,指著他先前拿過來端放在鏤空格中的白鶴。
白鶴乃是由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鶴與賀同音,亦是獸,是以謝今棠打眼一瞧,便喜歡的緊,“我就知曉二哥最疼我了,定會幫我尋得一件好禮。”
“高興了?”謝今瀾昵著他,嘴角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謝今棠連連點頭,隨即又問,“這不會是你要送給祖母的禮,然後給了我吧?”
“放心,我送彆的。”
至始至終,謝今瀾都不曾多瞧那床榻一眼,也不關心人如何了,仿佛能叫來大夫,已是他對一個陌生姑娘的力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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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玳小跑著來帶正堂時,熱鬨的宛如成親一般,裡三層外三層皆是人,賓客與主人家相談甚歡,仆從們則穿梭在眾人中好生服侍著。
雲玳踮起腳瞧了裡邊兒一眼,正好看見二房嫡女謝相容送完賀禮。
那是一尊用金子打造的鹿,小臂長短,鹿與祿同音,寓意吉祥。
果然,老封君笑得合不攏嘴,伸著手,“容姐兒,過來。”
謝相容伏在老封君膝頭撒著嬌,逗的滿堂歡笑,就連老封君身邊的謝嬤嬤都揚起了嘴角,“可還有要賀壽的?”
雲玳艱難的從人群中擠了進去。
這是她頭一次來正堂,不敢亂瞧,可老封君頭上的匾額仍舊闖入眼中,‘和善堂’三字乃是先皇親筆禦賜,無上殊榮。
雲玳無視周遭頻頻看來的目光,行至正中,微微福身,“祝老封君福壽綿長,歲有今朝。”
歡笑聲凝滯一瞬,打量的目光自四麵八方而來,老封君瞧了她兩眼,隨後看向身後的謝嬤嬤,嬤嬤低頭小聲道:“是三夫人先前認下的義女,喚雲玳。”
說是義女,實則與謝家甚至與三房都並無瓜葛,不入族譜,說到底不過撿個好聽的名兒留在府中罷了。
老封君麵上帶笑,拍了拍謝相容的背,示意她先起身。
謝相容多瞧了雲玳兩眼,這才行至母親身邊落座。
“好孩子,起來吧。”
雲玳得了令,這才起身看向高座之上的人,老國公還未回來,是以堂上隻坐了老封君一人,瞧著與尋常人家的奶奶並無不同,雲玳鬆了口氣。
隨即有下人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木盒,緩緩打開。
雲玳沒承想大戶人家送禮,竟會當著眾人的麵兒瞧,難怪三夫人讓她買些好的。
隻比巴掌大的木盒打開後,裡麵靜躺著一根纏花楓葉釵,下人停滯一瞬,隨即朗聲道:“雲姑娘送,纏花楓葉釵一根。”
雲玳察覺到在下人話音落下時,周遭安靜了一瞬,隨即便傳來一些竊竊私語。
“什麼釵?怎的沒聽過。”
“也就那做底的銀枝好些,上頭那些絲線纏的花兒,不足五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