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敢往老封君跟前送?哪家的姑娘,這般小家子氣?”
談論聲入耳,雲玳藏在袖中的手掐著指尖,有些無措,原來三夫人說的莫讓人看笑話是這個意思。
她以為老封君的生辰,與揚州的富貴人家並無不同,心意到便是好的。
是她錯了,落了三夫人的臉麵。
田氏坐在靠近玄關處,眼下見老封君麵色有些不好,立即上前行禮道:“錯了錯了。”
她站在雲玳身邊,偷偷將腕上的玉鐲褪下來塞進雲玳掌中。
隨即訕笑道:“這個小玩意兒啊,是雲玳買來送我的,今日可能忙壞了,便拿錯了,還望各位見諒。”
田氏對著雲玳使了眼色。
這玉鐲乃是三夫人母親的遺物,她平日裡隻有重要場合時才會戴著,如今卻給了她拿去送禮。
愧疚與後悔讓她險些站不穩,可對上田氏急切的眼神,雲玳攥緊了玉鐲,伸出手,將它放到了下人手中。
與方才一樣朗聲道:“雲姑娘送,翡翠玉鐲一隻。”
雖與謝相容的金鹿無法作比,卻也算得上有台麵的壽禮了。
周遭的聲音小了些,老封君麵色依舊不愉,看向田氏道:“有心了。”
語氣比起先前與謝相容說話時的親昵,顯得淡漠許多。
雲玳咬著唇,隻覺呼吸都艱難了許多,這是頭一遭她覺著自個兒與她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不喜歡這裡,不喜歡國公府。
她側頭看向那人,細聲細氣的道:“可以將釵子還給我嗎?”
下人明顯一愣,隨即看向老封君,肉眼可見的,老封君麵色沉了一瞬,隨即揮揮手。
雲玳抱著木盒,被田氏牽著走向屬於他們的位置。
因她的出現,方才還熱鬨歡愉的氣氛凝滯了不少,田氏怕她心中不痛快,低頭安撫道:“玳玳,不怪你的,是我沒與你說清楚。”
“我嫁到謝府的頭一年,也鬨了許多笑話,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規矩多,送禮送的越貴重越能體現心意,你明白嗎?”
雲玳現在知曉了,可她不喜歡。
心意怎能用銀子衡量。
“好了,是他們沒眼光,玳玳的手藝,定是極好的。”
雲玳笑不出來,“夫人,對不起。”
“那鐲子我正好戴夠了,你的釵子我瞧著很不錯,不若送給我?”
雲玳眸中濕漉漉的,她愣愣的看著田氏將釵子拿過去,哽咽著,“夫人……”
田氏含笑替她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碎發,“好了,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麼。”
周遭突然喧鬨了起來,雲玳擦擦眼淚,與田氏一同朝著門外看去。
隻見迎麵而來兩位公子,稍矮一些的那人笑容燦爛,風姿綽約,走路帶風,連外邊的紫色大氅都遮不住他內裡的暗紅長衫。
而與他並肩而行的男子,披著的那件黑色大氅上用銀線繡著雲鶴,束發帶冠,俊美無濤,貴氣逼人。
雲玳總覺著那人有些眼熟。
方才還對她漠然的老封君忽然杵著拐杖,激動的站了起來,眼含淚光,“瀾哥兒,瀾哥兒回來了。”
瀾之一字,府中隻有一人用,就在雲玳覺著耳熟時,謝今棠忽然笑道:“祖母,你偏心,隻能瞧見二哥,瞧不見我。”
連番下來,雲玳若再不知這人是誰,當初便白記住府中這麼多人了。
謝今瀾,自十五歲便襲世子之位,十七歲入仕起便在禦前行走,十九歲時下放三年,如今回來,定是加官進爵,榮華無邊。
那是自幼便係國公府榮辱於一身的男子,府中眾人對他期待良多,亦是京城眾多貴胄中,最出眾的公子。
豔羨、暗送秋波者眾多,卻無一人嫉妒。
“玳玳,你怎麼了?”
雲玳回過神來,看向田氏。
若她沒記錯,謝今棠說是他二哥救了她,而她像一條美人蛇纏著世子不放。
雲玳頓時眼前一黑。
她怎就運氣那般好,偏偏遇到了世子呢。
“好好好,你也是個孝順孩子。”老封君敷衍謝今棠後,轉頭瞧著謝今瀾,“何時回來的?”
“昨日。”謝今瀾淺笑著,“為了給祖母驚喜,便沒讓他們說。”
“聖上召你回來的?”
謝今瀾應了一聲,“當初說好的三年,時間一到,聖上便來了旨意。”
“好、好啊,說明你得聖上看重,乃是我謝府之福啊。”
老封君笑得合不攏嘴,謝嬤嬤提醒道:“老封君,客人們還在呢。”
她頓時回過神來,左右瞧了瞧,因著不知謝今瀾今日回來,並未留座,於是便命人搬了一把椅子來,就設在她右手邊。
待他一坐下,周遭又熱鬨起來,“世子幾時回府的?怎得沒聽見信兒呢。”
“是啊是啊,早知曉世子今個兒回來,我便多備份禮,賀世子回府大喜了。”
謝今瀾與眾人淡淡的寒暄一二後,便垂首與老封君同樣激動的二房說話,他與容姐兒一樣,乃是二房嫡出,也因他有出息之故,二房在府中威風多年,無人可及。
見他們一家子敘舊,旁的客人有眼色的沒再上前叨擾。
緊接著,謝今棠命人將他與謝今瀾的賀禮送了上來。
玉鶴出現的瞬間,吸氣聲此起彼伏,就連雲玳都不由得看直了眼。
好漂亮。
屋門大敞,光影落在堂中的玉鶴上,仿佛將它穿透,瑩白細膩,不見一絲雜質,栩栩如生到宛如下一瞬便會展翅飛天,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