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廣闊,遠處是樹林,隔過樹林就是一道兩米高的纏著鐵絲木頭柵欄,層層葡萄爬滿藤架。
藤蔓纏繞的西瓜沐浴在星光與月光之下,時不時有蟲鳴聲混雜著風聲灌入耳中。
大金毛搖著尾巴,興奮地奔跑在一片瓜田裡,時而停下來在瓜藤裡撥弄著,時而又在土堆裡刨弄著,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似的。
謝忱寶貝似的看著他的瓜田,手裡拿著手電筒四處晃著,順著謝小二的軌跡一路查看,似乎真的在找猹。
蘇寅琛累的不行,癱坐在謝忱搬來的折椅上,滿頭大汗,不停地掀起身前的背心散熱:“我說,好不容易高考完,你乾啥不行,偏偏要來種瓜?”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哲學道理,你不懂?”謝忱睨他一眼說,“反正我種地也不會學金融管理。”
“我知道。”蘇寅琛說,“不就是專業是你不喜歡的嗎?要我說,你乾脆修個雙學位,一箭雙雕,不就解決了。”
“那不行。”謝忱一把撂下鋤頭,摘了一隻翠綠的瓜,笑了下說,“太累了,不乾。”
蘇寅琛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他媽在學業上也會喊累?”
他和謝忱打小一塊長大,這家夥的心性他可謂是了如指掌,自家兄弟優秀。
他必須要承認,有句話很適合他,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
而謝忱的目標也早已經定了下來,國外頂尖名校生命科學類的專業,所以早在高一,彆人還在糾結著自己的英語考試能不能考好的時候,謝忱就已經在準備雅思托福的考試了。
整個白港市兩所頂尖的學校,省重點高中,一所是尖子生的聚集地,江月一中,能進去的要麼有腦子,要麼就是拚了命的勤奮,再者就是有資格衝頂尖藝體校院的特長生。
而另一所就是他們在的學校,合城一高,基本上也隻有成績好才可以進,但這裡更多的是有錢人,大多都是富二代、官二代。
隻不過他們掌握著良好的教育資源,而長輩又對他們有著很高的要求,所以大多數學生成績並不差。
而謝忱就是其中最備受矚目的一個,你要說他靠勤奮吧,他腦子又倍兒好使,數理化輕輕鬆鬆拿下滿分,彆人做題他打球,彆人對答案,他提供標準答案。
但你要說他不勤奮吧,他整個高中都在為了競賽和出國準備,忙前忙後複習準備。
高二的時候就已經收到國外其他名校遞來的offer,這廝愣是一眼不看就全丟了,氣得當時的蘇寅琛想把謝忱碎屍了。
其實,謝忱本來可以直接在國外上學,但說起來他沒去的原因,也挺令人難受的。
謝忱媽媽早逝,小的時候經常住在鄉下的爺爺奶奶家裡,一有空他就回去住。
因為兩位老人家不喜歡城市的喧囂生活,所以基本上也沒有離開過彎月鎮。
對這個自小離開父母的孫子,兩位老人還是很寶貝的,所以他們的關係也很好。
初三那年考慮到出國後就很少再見到爺爺奶奶,謝忱果斷放棄。
蘇寅琛當時送他離開的機票都買好了,謝忱卻不走了。
他至今還記得他問他為什麼不走的時候,謝忱靠著老房子外的路燈上,單手抄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狹長的黑眸漾著一抹冷意疏遠,偏又笑得欠揍:“不為什麼,就是突然發現自己對咱們國家愛得深沉,不行?”
那一刻,蘇寅琛被他繞了進去,莫名其妙地感覺自己像個漢奸:“謝忱,你讓老子感到惡心。”
謝忱眼皮都懶得抬:“俗話說,爺奶在,不遠遊。懂不?”
“………”蘇寅琛真的覺得這廝挺能裝的,用一個詞來說就是,挺欠揍的。
說是拽吧,偶爾也會能屈能伸,說是高冷吧,他偏偏性子沙雕,說是好人吧,他和大爺下棋都要用手機作弊。
蘇寅琛至今還記得,綠緹巷裡的二大爺下象棋一絕,後來謝忱不服,直接牽著謝小二去二大爺家比下棋。
二大爺個子瘦小,那氣勢卻是絲毫不差:“哼,小兒空口說大話,麻痹吧。”
謝忱笑了下,嘴上也不吃虧:“二大爺,你這出口不乾淨,不是好老頭吧。”
氣得人二大爺直接飆話:“那是小兒麻痹的麻痹,年輕人,沒有幽默感。”
謝忱乖乖服氣:“行行行,那我們棋場分勝負。”
後來據蘇寅琛回憶,那天,對麵的二大爺沉思許久,一局結束下一局開始,十盤棋,二大爺就贏了一局,始終不明白自己輸在了哪裡。
謝忱手機放在下麵,一手端茶杯,一手暗中操作,悠閒地不得了。
看對麵二大爺的神情,大概隻差一句:“好牛逼。”
那天比賽結束後,二大爺纏著謝忱講講怎麼下棋,還追根溯源問誰教的,直接讓二奶奶做了一桌好菜,把人留到家裡不讓走。
謝忱謙虛地擺了擺手,一臉低調道:“欸,二大爺這就過獎了,我就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不算什麼。”
這任誰見了不得說一句:“大爺跟你心連心,你跟大爺動腦筋?”
隻不過謝忱練過幾年跆拳道,功夫上蘇寅琛稍微差了一點。
謝忱補刀:“差一點?下次比試的時候你彆哭著叫爺爺,叫奶奶都沒用。”
蘇寅琛:“嗬,男子漢大丈夫,老子不過是能屈能伸罷了!”
謝忱:“………”
後來高二那年暑假,謝老太太走了。
過了一年,高三的下半學期,臨近高考時,謝老爺子也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惦記著自家孫子,最後也沒見上最後一麵。
而謝老爺子離開的那天,謝忱還在準備一場麵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