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歲瞳孔緊縮,視線倉惶掠過一圈,看見角落的車夫
——正陪著笑臉接過粗布男人手中銀兩。
心咯噔一聲。
她和青玉被賣了。
唇瓣咬出的痛意讓沈歲歲保持了幾分理智。
位高權重的國公府,怎會屑於做如此勾當,到底是誰如此想置她於死地?
她已是浮萍殘鳥,為何還要趕儘殺絕。
“蠢蛋!若是殘花敗柳,哥幾個能收多少錢?”
一個年輕些的男人銳光尋梭一圈,最後停在沈歲歲身上,“去,將這個給人送過去,而至於這個……”
沈歲歲抱緊了身側的青玉,心生絕望,濃密的蝶羽沾濕,眼睛霧蒙蒙的一團。
她們哪裡是高馬大之人的對手,幾經拉扯拖拽,便將兩人分開。
沈歲歲最後的視線,隻有幾個男人邪惡的嘴臉。
零碎的殘音一直縈繞於耳,沈歲歲昏昏沉沉,分不清到底是說話聲,還是馬車趕路的軲轆聲。
直到醒來的時候,是一處方寸逼仄之地,晦暗的光線她看不太清。
沈歲歲難以視物,便抬起手試探著摸索一陣。
周遭的裝潢,乃一個窄小的鐵籠。
豢養貓狗的鐵籠。
沈歲歲呼吸一滯,瞬間絕望橫生。
她被帶到了哪兒?
青玉呢?
纖細的身軀試著站起來,沈歲歲才發現這座鐵籠僅供她坐著的大小。
混沌淩亂,她更是心神驚懼,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人換了!
薄薄的綃攏在身上無用,更毫無禦寒可言。
“可處置妥當?”
倏地,有女子的談話聲傳來。
沈歲歲捏緊了手心,柔軟的身軀蜷縮在鐵籠的角落。
細密的腳步聲停在了鐵籠之外,燈火逼近,但鐵籠隔著一層罩布,光線亦是微弱。
但至少,視野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沈歲歲想尋救,然翕動唇瓣,又生生憋了回去。
這些人都是同夥,她若叫出聲,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此,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砸了下來。
鐵籠被人抬起,搖搖晃晃的她身形不穩。
她害怕,死死的咬著唇,又死死的掐著手心,想讓這清晰的痛感迫使自己保持冷靜和理智。
可現在……
已經是刀俎上的魚肉了,她還能有什麼活路?
晃蕩忽止,鐵籠哐當一聲落在了地麵上。
從昏暗至到光明,從沉寂到人聲喧囂。
沈歲歲將細孱的嗚咽吞進肚子裡,屏聲聽著外頭的一草一動。
“呦,這又是什麼賣品?”
“這次又弄來了什麼新貨?如何起拍?”
“趕緊打開驗驗貨色啊!”
……
無數粗鄙的言語毫不遮掩,此起彼伏的直往耳朵裡鑽。
沈歲歲雖深處閨中,但對今日的局麵也曾聽過一些。
她想,她是被擄進地下拍賣場,屈辱的當作物品或牲畜一般售賣了!
“諸位莫急,待時辰至了,此物再開始也不遲。”
聽罷,起了邪心的男人相視而笑,各懷心思,卻又舉杯邀飲。
身處鐵籠的沈歲歲聽著一聲一聲的“成交”,心如隆冬寒窖之中。
絕望之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喧鬨不休之地驀然消失殆儘。
一度死寂,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不知是誰喊了聲:“呦!天大的貴客啊!”
所有人都似繃緊了一根弦。
無端的,沈歲歲似察覺空氣都冷了下來,彌出了厚重森寒的陰冷。
她喘不上氣來。
就像摸不清看不明的迷霧深淵,裡頭蟄伏著獵食者,嗜戾血光隱隱躍現。
一聲一聲。
腳步鏗鏘有力的擠入,落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整個天下,能有如此威壓的……沈歲歲不覺想起了那個人。
“竟是九爺大駕光臨!”
隻聞有人訕笑著,又誠惶誠恐道:“有失遠迎啊!”
九爺。
沈歲歲瞳孔一縮,嬌靨現過一絲倉惶。
“九爺!”
“九叔。”
……
所有人都伏小尊崇叫好,模樣與方才的囂獰判若兩人。
放眼整個天下,能擔得起如此殊榮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許久,沈歲歲還沒回過神思,而鐵籠外亦如是靜得可怕。
毫無疑問,方才把酒言歡的氣氛早就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儘是戰戰兢兢的如履薄冰。
“不知九爺今日降尊紆貴,所為何事……”
眾人早已在中間讓開一條道來,須臾,寒風朔朔攜威壓自腳底蔓開。
隻見男人幽幽自逆光暗處走出,一身玄色的暗紋窄腰錦袍直綴,深邃俊美的麵容一如既往的冷硬。
隨著人自陰影走向光明,完美容顏得已看清。
烏發紅唇,黑眸犀利,盛氣逼人的威壓強勢,就如一張鋪開的細網,一寸一縷將所有人都卷席其中,恍如溺窒之感。
人群中一人打了個冷顫,渾濁的眼珠一轉,強忍著恐懼,伺候著將人領至貴賓上座。
“九爺,”
腰蝦得極低,狗腿似的奉承:“九爺,今夜拍賣還剩最後一件寶貝,小人這就打開,讓九爺您瞧瞧新!”
話音不大,沈歲歲聽得極清楚,正暗覺不好之際,又聽見一聲。
“九爺,您請過目。”
毫無防備,頭頂的黑布在一瞬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