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真是惱羞成怒了!
正此時,沈歲歲聽到外麵有人請見。
她識得出那人的聲音,是跟在蕭韞庭身邊的左膀右臂——龐譯。
可若是他進來了,那便又會看見此副場景。
那日剛從鐵籠子裡救出來,他看見的已經夠多了。
正焦急如麻之際,她看見已穿戴整齊的蕭韞庭朝外走,餘光輕輕一掃背影,她不想看,更不敢看,趕緊收回視線。
忽地,男人步子頓了下來,沈歲歲隨之瞳孔一顫,然蕭韞庭沒動了,巍峨挺拔的身軀立在那兒。
許久過後,肅穆滄滄的聲線遊了過來:“這湯池泡了對身子好。”
莫名的一句,一如既往的讓沈歲歲猜不透摸不明。
腳步聲消失在甬道儘頭,幽寂的石室便隻剩下她一人。
稍稍,丫鬟呈著一疊衣裳進來,放下之後,又匆匆退卻。
而今沒人了,沈歲歲這才敢釋放情緒,可沒一會兒了,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溫泉她是不敢再泡的,她得趕緊離開!
沈歲歲連從水裡出來,濕答答的水沿著裙襦濺了一地,見此,她又是一心酸。
哽咽著,又急慌忙將衣裳換了便馬不停蹄跑了出去。
一邊逃離,一邊想著,這地方,她此地都不會再來了!
一路沒看見什麼侍從,就連院落也沒看灑掃之人。風遊離在身上,有些涼。沈歲歲捏緊了身上的衣物,總覺得自己還置身在溫泉裡一般無助羞窘。
回到裡屋,青玉還沒醒來,沈歲歲稍稍掀開被褥,得見方才上過藥的地方消了腫,心情這才好受了些。
這算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而今靜下來,她又情不自禁憶起方才在石室內的一切。甚至還有看見蕭韞庭拋出的衣物上麵沾染的粘稠白痕。
她終於想起,那物在為青玉擦拭時也瞧見了——
從女兒家最是隱蔽之處涓流出來。
她蹙緊了眉心,思慮那到底是什麼?
倏爾,她聽見一道氣若遊絲的輕喚,“小姐……”
“青玉!”
沈歲歲回過神思,連握緊人的手,指尖撩開胡亂搭在青玉額前的秀發。
隻見清秀的少女緩緩抬起眼皮,恍惚轉醒。沈歲歲又驚又喜,連道:“你醒了。”
“小姐。”青玉又喚了聲,身上的酸澀痛楚泛來,讓她回憶起了自己的情況,眼睛一眨,淌出一行淚來。
“小姐……我……”
“彆想了,那些都過去了。”沈歲歲竭力忍著沒哭,安慰道:“現在重要的是,先將身子養好。”
“是……小姐。”
青玉淒苦流著清淚,手也死死回握住掌間攥著的小手。
“小姐,那人……”她頓了一頓,小聲道:“是為了救我。”
縱使沒指明,但沈歲歲也知青玉口中之人是指要了她身子的人。
“救你?”
“是。”青玉抹了抹臉上的淚,道:“奴婢被那些逆賊帶走後,是他救了奴婢,他告訴奴婢若是想活,便陪他演一場戲。”
她沒忘記醒來的場景,是在肮臟不堪的茅草屋裡,廢棄腐朽,潮濕的稻草堆砌成小山。那些逆賊就將她扔在那樣的地方。
獰笑的,粗魯的像餓狼一樣朝她撲來,她甚至都已經做好咬舌自儘的準備。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口進來了一個男人,又將她帶走。
她得救了,那個男人承諾不會害她。
可絕處逢生的喜悅沒有維持多久,她才意識到自己早被下了藥了。
“所以……”
青玉對上沈歲歲黯然的瞳眸,安慰一笑,可淚卻止不住的在淌。
“所以最後,是奴婢求的他……小姐!奴婢不怨他,若不是他,奴婢已經生不如死了……”
“青玉……”
沈歲歲喃喃低喚,極力忍著的淚到底是滾了出來。
“小姐,為什麼我們命這般苦?為何蕭國府要趕儘殺絕?奴婢不明白。”
戚戚哀言攜著淚奪眶而出,沈歲歲抿著唇瓣,流著淚沒答。
原來,青玉心裡也是如明鏡的,今日遭此的劫難,皆是因為府裡的“自己人”。
“小姐,我們回府好不好?”
“你的身子還沒好。”沈歲歲掀唇,她明白,青玉也是想回去直麵一切的明槍暗箭。
“無礙的,小姐。”
被這樣懇切漣漣的淚眼望著,沈歲歲說不出拒絕的話,更不願傷了青玉的心。
“好。”
話應下了,青玉便是說走就要走,待日移正中,兩人已坐在了回蕭國府的馬車之上。
是龐譯安排的,可他的主子蕭韞庭早已離了這不見人煙的府邸宅院。
她本以為蕭韞庭不會輕易放她們離開,龐譯又絕不會答應的請求。豈料,她隻是一說,他便迅速安排了下去。
前前後後,不出一盞茶功夫。
“駕!”
車夫禦馬的吆聲隔著寬厚的車板傳了進來,馬兒長嘶一聲,噴開了響啼。
已至此刻,沈歲歲仍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捏緊了袖袍之下的白嫩指尖。
她竟出入自由,難道蕭韞庭真的未對她設防?
“慢著!”
陡然,有人高聲叫停了才將出行的馬車,此時錯開大門,不過幾尺的距離。
沉重的腳步聲靠攏,一步,一步。
沈歲歲心跟著跳,果然,蕭韞庭不會讓她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