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冷若冰霜,又太過炙如火烤,縱使並未直視,都覺得有些讓她喘不過氣。
沈歲歲輕捏著手心抬起澄澈水眸來,果真看見端坐寒肅的男人。
忽地,堂裡起了風,竹葉沙沙作響,連外頭用於避雨遮陽的竹簾也隨之晃動。
沈歲歲無可避免察覺到刺骨之寒,卻又覺得這冷是蕭韞庭給她帶來的。
俊美容色很平靜,可那雙攝人的眼睛明明是墨黑色的渦輪,凝動著幽暗不明的陰鶩。
這種滋味實在太過難忍,就像化作了無數的寒刃利劍狠狠的紮來,刺入她的五臟六腑。
太過可怕了。
沈歲歲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昨夜所做荒唐之事,他知道了嗎?
心下一驚,腿腳更是沒了力氣。
“三妹妹,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蕭執聲線似如清風柔浪,卻掃不開蕩不儘此刻沈歲歲的遍體霜寒。
“沒、沒事。可能是昨夜未休息好。”
她心不在焉的答,又發覺自己的手一直還攙搭在蕭執的手腕上,她一驚,不知自己到底搭了多久。
待收回來後,她又怯怯覷一眼遠處的蕭韞庭。發現人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
還在……
甚至若有似無的盯著她呈於腹間的一雙手。
她下意識縮了縮,藏進寬大的衣袖裡。
待再次瞄一眼,總算不在她身上了。
沈歲歲如釋重負輕輕吐了口氣,跟在蕭執後麵移步上前。
距離愈來愈近,鎏金台上的燭火葳蕤,射在地板上甚至還映出了男人的身形。
半隱半明,蟄伏危險。
沈歲歲視線隻敢盯著地板,卻又聞到了那熟悉又凜冽的冷檀香。
倒是她身體先反應過來,舒喟滿足似的微微一顫,睫羽上微微撲朔過的迷離,宛若初生幼寵般的嬌憐。
貼著枕了半宿而眠,她太熟悉這種味道了。
甚至,他身上的金絲暗紋錦袍她都是熟悉的。
冷貴威儀,玄色錦緞材質千金難求,卻是涼滑浸人,上頭精繡的紋路又硌得臉兒疼。
“幾個孩子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過來給你們九叔請個早安?”
老夫人裴氏端莊沉雅的聲音傳了出來。年過半百的女子嫻靜又得體的坐在蕭韞庭左邊的扶手椅上。
深綠色繡花的衣服,雍容華貴,襯得看不出年紀的容顏風姿綽約。
“請祖母早。”
蕭執上前兩步,率先為老夫人裴氏請了早。而後步履周正稍移,朝入坐在同樣主位上的蕭韞庭附身行禮。
“請九叔早。”
姿態並不露怯,甚至還含著些敬仰尊崇。
沈歲歲知道,蕭韞庭在外狠辣果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時常不歸府。但府裡的小輩們,是對他又敬又怕的。
敬他年紀輕輕卻卓爾不群,手腕強勁能做上今日這樣的位置,又以一己之力將整個蕭國府送上這最是磅礴枝大之境。
至於怕……
老夫人、老國公……他的父母兄弟待他皆是細語輕聲,想來整個天下已經沒有人不怕他了。
待一切罷,沈歲歲又看著蕭執為兩人奉茶。茶接過了,便代表今日長輩們是滿意的。
不知是老夫人裴氏瞧著這十八九的長孫芝蘭玉樹、行事從容有度,還是因為蕭韞庭在場,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也不禁鬆懈下來,淬了紅的指接過茶淺呷了一口。
“不錯。”裴氏笑道,眸光聚在身側的蕭韞庭身上,“小輩敬茶,老九可要品品?”
“九叔,請。”
蕭執適時雙手將茶奉了上去,萬眾矚目中,更是能聞針落的靜謐。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關注著堂內最是“德高望重”之人的反應。
沈歲歲不禁心跳有些不受控製,她想起那日在他私宅之時,自己為他奉茶的場麵。
瑩白的茶盞捧在手中許久,可他是遲遲沒有接過去,到最後,茶也是沒有喝下去一口的。
而今日大哥奉的茶,他會喝嗎?
思緒牢牢被此攫取,沈歲歲眼兒凝在那白汽嫋嫋的清茶上,忘了移開。
直到,男人低低一聲輕笑打破了這窒息般的沉寂。
“茶不錯。”
語氣依舊溫和有度,俊美麵容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來。
可沈歲歲聽罷,心沒忍住微微一顫,甚至有些說不上來的澀意。
那日他也如此評判了自己奉的茶。是以,他對晚輩們都是持如此態勢嗎?
正想著,聞白瓷茶碗輕輕推開的脆音。
骨節分明的大掌接過了那茶,卻是沒喝。
“府上眾多弟弟妹妹,平日照料,倒是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