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其實心裡也窩火,一邊惱麵前的搭檔迂腐頑固不開化,一邊又惱下頭的工友不信任自己這個廠長,關鍵時刻還聚眾鬨事給自己添堵。
可事情到了眼下這個份上,他還不得不硬著頭皮來解決。
一眾廠領導俱都黑著臉匆匆出了辦公室下樓來,才邁出廠辦大門,就在前頭李星坐著等人的樓梯口,早被一眾人給堵嚴實了,那叫一個水泄不通。
如龍師傅,小何乾事,還有一些熱血青工見了領導就激動,一個個奔上前來堵著領導們問。
這個說,“廠長,書記,我們怎麼聽說廠裡要把星星這孩子送走啊?這是真的嗎?”
那個問,“廠長,書記,各位廠領導,星星可是烈士遺孤,於科長這才葬進了市裡的烈士陵園,人都沒走遠呢,廠裡真就要過河拆橋苛待烈士遺孤了嗎?”
熱血的青工們更是直接摟了袖子,“各位領導,這事情辦的可不地道,人走茶涼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這還不算,更是有好多高工們也忍不住扶著眼鏡出麵痛心疾首,“領導們,我們一七五可是重點軍工企業,是有人文有良心的廠,小於是烈士,還是為了廠裡做出過傑出貢獻,更甚至是奉獻了寶貴生命的好同誌,她是英雄!咱們可不能讓烈士垂淚,讓英雄心寒啊領導們!”
“是啊,是啊,古有雲,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我們一七五不能乾出這麼沒品的事情啊……”
下頭的各級工程師,乾事,職工們跟著紛紛表態,就隻差沒有指著諸位領導的鼻子罵了,領導們能好受?自然是不好受的。
“諸位,諸位,肅靜,肅靜!”,廠長出麵,高抬起雙手努力的壓了壓,也掏心掏肺的語重心長道:“諸位高工,諸位工友同誌們,大家都誤會了,都誤會了!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樣,我們廠領導也絕不會做出那種忘恩負義辜負烈士的決定來,諸位都先冷靜冷靜,都先聽我說……”
“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廠長,難道剛才你們在上頭開會,說的不是要處理我們星星的事情嗎?”
廠長被人群中這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愣頭青堵的一噎,況且他本身也是站在李星這一邊的,能搖頭說不是嗎?
廠長的一時啞然,讓大家如找到了突破口般,一個個的越發不乾了,“你看,叫大家說中了,廠長您也沒話說了吧?”
眾人跟著群情激奮,連連附和,“廠長,領導,事情不能這麼辦,我們大家都不服!”
“對,對,不服,不服,我們不同意!”
“絕對不能送走小星星!”
場麵一時間混亂起來,李星被陳悅摟著,被小何乾事等人護著,就這麼被激動的人流裹挾其中,她人小力微,沒人權,此刻也沒人在意,更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小小的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眾人為自己出頭,看著上頭的領導越發黑沉了一張臉。
“你們簡直胡鬨!這是要乾什麼?啊?乾什麼?”,看著眼前的亂象,古板的老做派華書記發怒了。
他是老革命,其實也沒甚私心,更不是針對李星,而是老人家一心為公,把國家利益,集體利益,工廠利益看成了一切,高過了一切,所以在麵對上頭下發的文件,老人家才會一心堅定不移的執行,哪怕麵對李星這個烈士遺孤的時候,他的心裡也有愧疚。
這會子看到大家不事生產反而來聚眾鬨事,質疑廠裡的決定,哦不,是還沒有研究商量的決定,老人家就很是生氣。
“你們這是聚眾鬨事,想要乾什麼?是要造反嗎?要學壞分子衝擊廠區嗎?啊?好日子過久了,太平日子過舒服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先輩的鮮血,忘了主席,忘了忠誠,忘了信仰了嗎?”
哦豁,華書記這帽子扣的有點大,大多軍人出身的工友驀地一靜。
不得不說,老革命還是老革命,威信還是杠杠的,架勢一出,眾人驀地一靜,最終還是一名廠裡外聘來的留洋高級工程師見狀,掃了眼可憐巴巴的李星,頂著壓力上前一步緩聲道。
“華書記,廠長,還有各位廠領導誤會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也從沒想過造反。”
“那你們是什麼意思?”,華書記怒急反問。
高工不疾不徐的扶了扶眼鏡,理性道:“華書記,於公,於科長為國為公而犧牲,是烈士,她就留下李星這麼個孩子,我們一七五有義務替烈士英雄照顧好她唯一的親人;於私……”
高工點了點被眾人護在中間的李星,動情道:“李星這孩子還小,才八歲的幼齡而已,即便不說她烈士遺孤的身份,就是外頭來了這麼個可憐的孤兒,咱們也不能視若無睹吧?主席都說了,孩子是祖國的花朵,是國家的未來,她這麼點大的孩子,穿衣吃飯讀書都算上也花費不了多少,我們這麼大一個廠區,廠裡這麼多叔伯長輩,哪怕一人省一口,一人出一分,養大她也綽綽有餘,如何也不能絕了一個孩子的生路。”
“陳工,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也不是針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