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人的大驚失色,最鎮定的還是小山哥。
朱砂的目光,從小山哥輕顫的腿麵上移到其略顯心虛的麵上,頓時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到桌麵上,直拍得茶碗震起,“哼,都有求於人了還藏著掖著,既然如此,先前的三日之約就不算數了。”
眼見朱砂就要折身離開,漁民們頓時慌了神。
小山哥忙伸手解釋道:“仙長且慢,此事,此事當真怪異,當時有漁民說在北岸湖中……瞧見過水鬼,黑乎乎一團可怕得很,嚇得大家再也不敢過去那邊了。”
“但自那之後,大家夥再下湖打漁,這網就越來越空,直到前陣子徹底斷了生計。”
小山哥的話音剛落,他對麵的豆豆眼漁民就嘀咕道:“反正不管是不是惹到了水鬼,總之柳樹招陰,砍了總歸是好的。”
阿妖:“……”
所以人做的虧心事兒,到頭來卻懷疑到柳樹身上,思路可真是清奇啊。
等漁民們互相攙扶著離開,荼白才濕噠噠的折返回茶攤,對著君珩他們搖頭時,發端的水珠都甩飛開來,“沒、沒追、追上,湖、湖裡。”
君珩了然道:“荼白的意思是,那團黑影速度極快,鑽進了湖裡。”
烏檀指尖轉著茶碗,開口就是打殺,“大師兄該讓我去追的,不管那黑影是不是水鬼,在它鑽進湖中的瞬間,連帶著那片湖水都冰封住,就不信它還能逃!”
“水鬼下水,你是不是也跟著下去了?”朱砂看到濕漉漉的荼白,頓時就板著臉質問道,見荼白老實點頭後,更是沒忍住捏碎了手中茶碗,“你還是這麼莽撞,你就不怕水裡是一群水鬼?”
知道朱砂在關心他,荼白努力壓製著翹起的嘴角,胡亂用衣袖擦掉麵上水漬,“下、下次不、不會了。”
“誰管你!”朱砂將茶碗碎片放在桌上,扭頭想要跟老板娘解釋,誰知環顧一圈都沒看見人影,不由疑惑蹙眉道:“……老板娘?”
阿妖和君珩等也齊齊側目,眼見朱砂在鍋台後頭拽出來老板娘,後者還捂著耳朵閉著眼,一副害怕極了的模樣,朱砂怎麼勸都沒有用,索性在老板娘身上貼了道安神符,立刻見效。
“……客官?”
“老板娘,我們結賬!”朱砂亮出手中錢袋,迎來老板娘晶亮的目光。
錢是可以治愈人心的,等到銀錢入手,老板娘更是滿麵紅光的送彆眾人。
湖邊風拂垂柳,幾人站在樹蔭下遠眺湖麵。
隻聽得君珩篤定道:“不是水鬼。”
“八方樓中《鬼典》記載:水鬼是因故溺水而亡的幽魂,因受湖水之靈氣困縛,而逐漸滋陰所化,其被縛魂幽禁在溺亡之水域,以怨氣誘惑著行舟活人入水替死,從而換得投胎轉世的機會。”
阿妖暗搓搓點頭,君珩這話簡直一字不錯,這三年她在八方樓也算是耳濡目染,從開始在茶攤聽到‘水鬼’之說時,心底就有了懷疑。
水鬼說到底,還是鬼身。
當初竹溪村荒林裡,那麼厲害的血池鬼母都隻能夜間行動,更彆說這位‘水鬼’了,再說如今是孟夏時節,太陽雖不毒辣,但也不可小覷,先前那門口的粗矮陰影,可是實打實的證據。
“宿於水中,可行岸上,不懼日光……”君珩細數過後,便隱隱有了猜測,但還是需要證實才行,於是心中有了決定,“咱們需要乘船下湖一趟。”
“朱砂?”
君珩點名過後,朱砂便信誓旦旦道:“大師兄放心,我這就去和小山哥他們說借船的事。”
“不,不是借船,”君珩眼底映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是讓漁民們這三天如常下湖捕魚,我們需要喬裝隨行,”
事情安排的清清楚楚,阿妖懶懶打了個哈欠,“行,那你們去,我就在岸邊等著你們回來。”
她邊說話邊伸手握住麵前柳枝,隨著腕間水珠的熒光流轉,先前被拔掉又重栽好,顯得有些蔫噠噠的柳樹,陡然煥發出勃勃生機。
君珩卻顯然不如阿妖所想,反而開口邀請道:“阿妖姑娘,我們既是同伴,又豈有棄你留守的道理,自然是要一同乘船下湖的。”
阿妖捏著柳樹枝的手一緊,好懸沒給拽斷了去,她瞪圓了眼睛看向君珩,“我也去?”
君珩認真點頭裡,阿妖立刻調整好心態:去就去,要是碰上個厲害的‘水鬼’,她這個妖豈不就能送命了?
於是阿妖疾步穿過湖邊一排柳樹,像是彈琴般伸手撥弄過柳枝,頭也不回的抬腳離開。
負琴而立的蒼玉察覺到變化,抬手感受過柳枝上的生機後,若有所思的看向阿妖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