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開到上次去的農貿批發市場,陸朔又買了兩個十八格鍋和一個食品夾子。按照今天買完的順序的食材種類,陸朔多買了將近一倍的量,同時也增加了蔬菜和食材種類,將種類從少少的十八種增至四十種。
江牧的鮮花一直在東區的大花店進,現在再往東區就太晚了,陸朔找了五金店和食品店老板詢問了最近的鮮花市場,按照他們指的路線七拐八拐才到達。
西區的鮮花市場比東區的大花店種類要多得多,江牧走進去眼睛都看花了,買了很多品相好品質上乘的花,包裝材料都買了整整一箱。
他像個勤勞的小蜜蜂,一箱一箱往三輪車上搬,陸朔笑他:“這麼多東西,車會累壞的。”
江牧放好箱子,鼓勵地摸了摸三輪車,“隻有一點點,沒關係。”
陸朔:“……騙它也行?”
江牧認真道:“不要說!”
陸朔看著他,忽然扶額轉過身去,他真是跟這個傻子在一起待多了,竟然差點要答應。
真是瘋了。
家裡不能有兩個傻子,總要有個清醒的,以後還是少跟他說這種奇怪的話吧。
從西區回到東區大概九點多,陸朔戴著頭盔,車速開到最快,老頭兒聽見響聲就來開門,直接讓他把三輪車開進院子裡,再鎖好院子門。
現在氣溫低,東西放在外麵比裡麵更容易保存,陸朔直接將購買來的食材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老頭兒湊過來:“生意怎麼樣?賺錢嗎?”
江牧舉起包:“這麼多!”
老頭兒看向陸朔,“你呢?你回來得早,東西賣的很快吧?”
“還行吧。”
江牧連忙拉陸朔上樓去,臥室門關上,包裡零零散散的錢全都倒出來,江牧一張一張地數,數到硬幣,一共326,除去成本,大概是200左右。江牧抱著錢倒在床上,開心得直打滾,“好多錢哦!”
陸朔將自己身上的錢都倒出來,江牧不滾了,過來看著他陸朔數錢。陸朔數了兩張,見江牧實在渴望,讓出位置,“你來數?”
“好!”江牧伸出食指舔了舔,先拿最大麵額的數。
陸朔摁住他的手:“誰教你這樣數錢的?”
“啊?”
“不許舔手指。”陸朔黑著臉說,“錢很臟。”
江牧拿起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放在鼻間閉著眼睛猛吸一口,“香的!”
陸朔人狠話不多:“不改就不讓你數了。”
“好嘛!”江牧鼓著臉,很沒有儀式感地開始數錢,“415。”除去成本,大概是300左右。
如果不是準備的東西不夠多,收益應該會更高,一晚上有這麼多,也算差強人意。
江牧偷偷看了眼陸朔,手上很自然地將所有的錢都往自己的小挎包裡裝。
“咳。”
江牧的手一抖,委委屈屈又把錢拿出來還給陸朔。
陸朔接錢,卻發現怎麼抽也抽不動,某些人看似大方坦蕩,卻死死拽著錢不放。
真是……
“怎麼了?”
江牧心痛地放手,欲蓋彌彰:“我不要。”
陸朔數了數錢,在裡麵抽出一張麵額一百的鈔票,剩下的又丟進江牧的懷裡,“拿著吧。”
江牧喜不自勝,湊上來親了一下陸朔的臉頰,誇讚道:“陸朔,你是好男人。”
陸朔:“……”
明明天都變暖了,江牧卻給他戴上了高帽,他敬謝不敏。
江牧高興完了,從床頭櫃抽屜裡拿出一本筆記本,筆記本中間夾著圓珠筆,他咬著筆帽寫下日期和收益金額。
陸朔看了一眼,江牧的字還是那樣。十年前他的字工工整整,十年後他的字依然如此。他好像長大了,又好像一直在做十年前的自己。他是停在某段時光裡的舊人。
“啪”的一聲,筆記本合上,江牧爬到床頭櫃放回筆記本,然後手整理好的錢起身。
陸朔躺在床上看著他忙活,他先是收拾好寫字櫃上的東西,然後端起實木的寫字櫃挪到一邊,蹲下去,從寫字櫃後的破損洞口裡掏出一隻……鞋盒?
鞋盒?
江牧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鞋盒上的灰塵,坐在地上打開鞋盒,露出塞滿各種麵額的鈔票,絲帶紮的整整齊齊,像是一塊塊小方磚。
陸朔:“?”
他笑不出來了。
這傻子,把錢全都藏在家裡?
陸朔頭暈腦脹。
“過來。”
江牧回頭:“啊?”
“啊什麼?過來。”
江牧端著滿滿一盒子錢噔噔噔來到陸朔的麵前,“什麼?”
陸朔壓低聲音:“你把錢全都放在這裡?”
“不是。”
陸朔剛要鬆口氣,就聽見江牧得意地指著寫字櫃,“還有一盒子,那個滿了”
1748:“真的不怕有老鼠咬嗎?”
陸朔想到的倒不是老鼠的問題,這種在混亂的東區,他把全部的財產都藏在房間裡,要是讓小偷小摸知道,不知道要怎麼光顧。有的見錢眼開,對這個傻子動起手,把他傷害了,後果不堪設想。
“你去把那盒也拿出來。”
江牧很聽話,他也想給陸朔展示自己的小金庫,立刻就去把另外一個鞋盒也拿了出來。
黑色的鞋盒子拿出來,頓時就掉出來一點紙屑,江牧疑惑地端高一點往上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鞋盒子邊角不知道被什麼啃出來一個大洞,掉出來的紙屑不僅有鞋盒子的,還有鈔票的。
“啊?”江牧大驚失色,“啊!”
他急急忙忙打開鞋盒子看,就見一個角的鈔票,全都被咬碎了,損失頗多。
江牧臉色一變,抱著鞋盒子,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嗚嗚嗚,嗚嗚壞了。”
陸朔:“……”
1748:“真被老鼠咬掉了!”
“彆哭。”陸朔從他的手裡拿出鞋盒子,將破損的紙幣都拿出來。江牧放錢都是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放,萬幸的是,破損的基本都是麵額為五塊或者十塊的,最大麵額也就二十,十幾張加在一起不過一百多塊,“明天去銀行給你換新的。”
“嗚嗚嗚嗚。”江牧淚眼婆娑,“真的嗎?”
陸朔點頭:“真的。”
江牧哭的陣地從床尾變成了陸朔的懷裡,他一邊哽咽一邊囑咐陸朔:“要記得哦,嗚嗚嗚。”
“記得。”陸朔忍不住捏他的臉,“誰讓你把錢藏在家裡,很危險的你知道嗎?”
江牧很讚同,“壞老鼠!”
“不是壞老鼠,是壞人。有人知道你藏了這麼多錢,來偷你的錢怎麼辦?”
“找不到的。”
陸朔氣倒:“就你聰明?”
“嗯。”
“那怎麼被老鼠找到了?”
江牧又傷心了:“不要說了。”
陸朔給他擦眼淚:“還好發現及時,明天把錢和身份證帶上,我帶你去銀行存錢。”
“……銀行有老鼠嗎?”
陸朔:“……你把錢收好,我去打水泡腳。”
“哦。”
1748:“可憐的小傻子,起早貪黑賺點錢差點便宜了老鼠,他怎麼不知道把錢存進銀行?”
陸朔一邊下樓一邊道:“他怎麼會知道?沒有人教他,他摸索著活下來,已經很難了。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過沒關係,這些他都會一樣一樣教給他。
“你能找到老鼠嗎?”
1748:“什麼?”
“解決掉老鼠。”
1748一秒暴躁:“你瘋了!我1748,上陰陽管理係統,下搞死無數渣攻,我給你抓老鼠?你是主神的兒子嗎?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陸朔耳朵快要聾掉。
“閉嘴。”
1748:“不行!!!”
陸朔耳朵即將失聰。
泡腳時間,陸朔卡著點聯係黃猴兒,詢問了最新情況,做了其他安排。
第二天去鬆市大學前,陸朔先帶著江牧去銀行將錢都存了,破損的因為破損麵積小,也兌換了新的。江牧感激涕零,恨不得對櫃員三鞠躬。
日子在江牧與陸朔每天擺攤賺錢中過去。
五月,天氣已經有幾分熱意了,為了食材的保鮮,陸朔與江牧去二手市場拉了一台小冰箱回來。
有了冰箱,江牧也快樂了很多,因為他總是把在西區買來沒吃完的冰激淩放進冰箱裡存住,半夜嘴饞了爬起來吃,還被老頭兒當成小偷打了一棍。
晚上從西區回來吹的風都是微微涼的,三輪車後拉著滿滿的東西,口袋裡鼓鼓囊囊是剛賺的錢,明亮的路燈照亮了大橋的前方,陸朔的心也在日複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逐漸安寧,落到歸處。
車行駛到左灣巷的巷口,陸朔突然見到前麵有人在揮手,江牧一眼認出人,說:“黃猴子!”
當然是黃猴兒,黃猴兒此時急得團團轉,額頭上冷汗如瀑,幾步跑到陸朔麵前,“快走!快走!龍哥他們有人盯到你了,現在堵在你家門口!我給你打了電話你他媽沒接!你買手機是乾什麼用的!”
陸朔看了眼巷子裡:“我家還有個老頭兒呢?”
“你彆管了,快走吧!”黃猴兒左右看,“我也走了,我不能暴露,否則他們得活活把我打死。”
他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了緊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黃猴兒身後跑來了幾個混混,本來想推開江牧的陸朔隻得將他拉到身後。
“他在這裡!”
“龍哥!龍哥!他們回來了!”
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大門外也圍了許多混混,手裡都拿了鐵棍,院子裡傳來老頭兒的哀嚎。
“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我是被拐來的孤寡老人啊!”老頭兒大喊。
“那你在這裡快樂地打掃衛生?拐來的不跑還高興什麼?”
老頭兒說:“我是M!我有病!”
“說什麼東西?先打斷他的手,這老頭兒肯定跟那個混蛋是父子!”
“等等!等等!我棄明投暗!我與狼共舞!真是好眼力,我就是那個混蛋的老父親!那個混蛋真不是人,把我從老家騙過來,說給我買房子過好日子,結果……”
“結果什麼?”
“結果,白天讓我裝腿斷了去大街上爬著討錢,晚上把我拴在那棵樹下防小偷……我生不如死!”
“他竟然是這樣的畜生!”
“要不是我年紀大,皮也皺了,他還要把我賣去當鴨子!”
門外的陸朔:“???”
1748:“……”
這編得也太離譜了吧?有人信嗎?
真的有人信,龍哥手下自詡為人渣敗類的混混們都唾棄極了,要知道,他們可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
“你怎麼忍得了?你拿刀砍他啊!”
老頭兒說:“哎,他說全天下的父子都是這樣的!中式父子,是君臣,是仇人,是情敵,是兄弟,是朋友,是舍友,隻有父親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才是父子!也許,等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才會把我當成父親。”
“胡說!我哪怕身為獨子,我也從來沒有勇氣和父親站在一起,因為父親的眼睛是男人這輩子最恐懼的東西!同樣,父親的稱讚是男人這輩子最渴望的東西!”
陸朔:“......”
江牧:“什麼意思?”
陸朔搖頭:“沒什麼意思。”
“哦。”
他腳下稍微用力,鬆動石板路頓時發出“哢噠”一聲響動,響聲吸引了看門的四個混混向這邊看過來。
“又見麵了。”陸朔對他們揮手。
“龍哥!龍哥!”四個混混渾身一凜,連滾帶爬地向院子裡邊跑邊喊。
陸朔挑眉:“看來你的餘威還在。”
1748驕傲:“起碼是終生陰影。”
龍哥與寸頭混混出現在門口,經過一個多月的修養,他們已經能夠行走自如了,恢複了九成,但是這麼多人被陸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混蛋給打了,始終是丟了大麵子,早就急著報仇雪恨。
“陸朔?”龍哥陰惻惻地看了眼走過來的陸朔,雖然心裡禁不住發怵,更多的卻是恨意。
“是你啊。”陸朔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現在才來。”
龍哥被他的淡定暗暗驚住,視線看向他的手。上次他明明用的就是他們所拿的鐵棍,不知道為什麼有一股極其駭人的電流,將他電得渾身疼痛。外麵看什麼傷痕也沒有,卻五臟六腑都疼。他想了一個月,得出的結論是他一定是隱藏了什麼電棍器械。
“我以為我上次已經說明的夠清楚了。”陸朔道,“你今天來的目的還跟上次是一樣?”
龍哥不動聲色的後退兩步,示意寸頭混混上前。寸頭混混一抖,難以置信地看著龍哥。
黃猴兒趕緊上前,擋在龍哥和寸頭混混的麵前,憤恨地指著陸朔大罵:“你又想傷害龍哥!有我在絕不能讓你這個耍陰招的卑鄙小人!我們龍哥會中計第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
他發黃粗糙的手指直直戳到陸朔的額頭,陸朔皺著眉頭揮開。
“啊!!!”黃猴兒尖叫一聲觸電一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邊後退一邊往龍哥腳邊爬,“龍哥救我,好痛啊!我要寫一個慘字!”
龍哥駭然,一個多月前生不如死的劇痛又在身體上隱隱浮現,他拉住寸頭混混就往後退。
這一幕落在黃猴兒眼裡,他整個人幾乎都要碎掉,“龍哥,是我日日夜夜照顧你,現在有危險,你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是阿彪!”
龍哥也很尷尬。
黃猴兒如泣如訴:“我的心比我的身體還要痛。”
龍哥:“……”
有了黃猴兒的插科打諢,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了,他的無實物表現俘獲了現場大多人的心,狠狠拿捏了所有人的焦灼情緒。
江牧歪了歪腦袋:“他怎麼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龍哥、黃猴兒以及寸頭混混聽了個正著。
黃猴兒渾身一僵,額頭上滴下來一滴冷汗,龍哥與寸頭混混也轉頭看向這邊,謊言如同一張薄紙,即將被戳破。
1748無奈:“陸朔你要挨打了。”
陸朔淡淡笑了一聲,卻是伸手將江牧拉入懷裡,唇輕輕印在他的側臉,“他在為喜歡的人移情彆戀而傷心。”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驚悚的目光從陸朔和江牧的身上移到黃猴兒和龍哥的身上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啊?”黃猴兒從下到上看著龍哥醜陋猙獰的臉,隔夜飯都要翻湧出來,龍哥瞪大眼珠子看過來的時候,他將這輩子傷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臉上浮現出委屈和憤恨,嬌聲道:“龍哥,你看他!他說我!”
他忍下了隔夜飯,龍哥卻沒忍住,當即一跳三米遠,對寸頭混混道:“走,回去!”
寸頭混混跟在他身後遲疑地回頭:“可是……”
龍哥大怒:“可是什麼!”
可惡的黃猴兒,竟然對他存有那種惡心的意思,當初他儘心儘力照顧他,連同擦洗身體都是他做的,那時候他隻覺得他忠心又可靠,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對他意圖不軌,不知接著擦洗身體明裡暗裡摸了他多少次!
想想都要吐了。
所有的混混都跟著龍哥和寸頭混混離開了,隻剩下黃猴兒趴在地上。陸朔踢了他一腳:“還不起來?”
黃猴兒捶地:“我臟了!”
“跟上去。”陸朔道,“你的事還沒做完。”
黃猴兒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你欠我的,拿什麼還?”
“手機還給我。”
不為五鬥米折腰,因為一鬥米都足以讓他跪下,黃猴兒立刻就改變了措辭:“我走了。”
陸朔將停在巷子口三輪車騎回來,院子門關上。老頭兒一身狼狽,顯然是被人摁著打了一頓。
“你有事嗎?孤寡老人。”
老頭兒明白是他說的胡言亂語都被陸朔聽見了,咳了一聲:“沒事。”
陸朔看了眼四周:“今晚把重要的東西都收拾一下,不重要的就不要帶了,明天我就去西區找房子,這裡不安全,不能再待下去了。”
“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