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危急關頭,忽然接收到他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所做出的命令,大多都會下意識地執行。
墨竹也是如此,在聽到墨玄的話後,他本能地亮起圖騰,烏黑的水墨繪就的千萬片竹葉在前方凝聚成了一道屏障。
屏障剛形成,就與衝進洞口的火焰發生了激烈碰撞。臨時凝聚的保護屏障和火焰艱難地抵抗了一會,終於支撐不住,破碎開來,化作了萬千水滴,被熱浪席卷,蒸發殆儘。
好在這火焰應當隻是爆炸的餘波,被水墨阻擋了片刻後,威力也不複開始,隻需要用靈力覆體,就能瓦解它剩下的攻勢。
三人的情況都還算良好,洞內可就遭了殃。布在牆上的蛛絲被燒了個乾乾淨淨,連鐘乳石都被熔得矮了一截,這麼霸道的火焰,是【午火】無疑。
在這突如其來的危機解決後,墨竹跳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地回歸原位,他為數不多的理智也開始起了作用,一個疑問浮現在他心中:那狼麵醜八怪如何能得知他掌握的靈技?
除去進階時領悟的靈技外,各大世家基本都藏有獨屬於本家圖騰的獨門靈技。這些獨門靈技大多由世家中的高階修行者開創,再傳給子子孫孫,增加本家圖騰的戰鬥能力。
同時,大多黃階修士還尚未領悟進階靈技,學習獨門靈技對他們的自保能力也是極大的加強。
通常,曆史越悠久的世家,獨門靈技的儲備越豐富。像墨家這種傳承了幾百個年頭的古老家族,記載著獨門靈技的書籍可以放滿整個房間。
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夠學會所有靈技,都是根據自身情況有所取舍。墨竹也不例外,他雖然也是【水墨】圖騰,但竹葉的意象注定他與剛猛霸道的戰鬥方式無緣,走暗殺控製方向的修煉之路更為合適。
水墨訣是墨竹學習的第一部靈技,是墨竹的母親為他挑選的防禦性技能,求一個庇佑墨竹安全成長的寓意。墨竹作為他爹的“遺根子”,從小被捧在手心裡寵著長大,能用出防禦性靈技的機會並不多,隻有墨家的人知道他會這個靈技。
難道這狼麵人是……
墨玄雖然不常搭理墨竹,但要拿捏這位表哥並不是難事。
對方欺軟怕硬,隻需要表現得比他更為強勢,就能打消他所有的懷疑。
於是墨玄道:“我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若是你敢輕舉妄動……”
他拖長音調,留下了意味深長的結尾,任由墨竹自己去遐想。
墨玄的故作高深,成功讓墨竹無處安放的想象力開始了自由發揮。
墨竹心裡咯噔一響,無數猜測冒了出來:這兩兄弟該不會是什麼調查墨家已久的邪惡組織吧?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救命娘親,今天我可能沒法回家吃晚飯了!
一句話將墨竹穩住後,墨玄小心翼翼地往火焰襲來的方向前行,所幸前方一派平靜,那恐怖的熱焰沒有再次出現。
微小的風吹來了濃重的焦糊味,離洞口越近,味道就越重,還有漸漸明亮起來的光芒。在黑暗中太久,忽然接觸到亮光,墨玄產生了些許不適,他眯起眼睛,讓自己習慣光的強度後,才慢慢地走了過去。
還沒走到洞口,他就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你到底是什麼人!膽敢行此詭計……本宮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溧陽的嗓子如同被烈火舔舐過,原本的聲音變得沙啞低沉,她一向傲慢的語調也因憤怒產生了變形。
“瞧您這話說的,我確實遵照契約,把您帶來了蛛後的巢穴。”另一個人的語氣則格外悠閒,還帶著些許幸災樂禍,“這不是您自己逞能,不聽彆人勸阻,強行用【午火】擊殺蛛後,這才引發了爆炸,落得現在的下場麼?”
是屬於老人蒼老的聲音。
話畢,墨玄聽到了清脆的骨骼破裂的聲音,緊接著是溧陽淒厲的慘叫:“司琴!司琴!”
女人的嗆咳聲適時響起,司琴的聲音聽起來比溧陽虛弱許多,她艱難地道:“你這奸賊,放開公主!”
刀戈相接的聲音接連響起。趁此機會,墨玄貼著石壁悄悄靠近了出口,借著並未燃儘的午火之光,終於看清了外麵的光景。
石洞的儘頭,連接著一方有四層高樓大小的空曠石窟。巨大石窟的牆壁上長著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石洞,像是被害蟲腐蝕得千瘡百孔的枯木,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墨玄所在的洞口就是其中之一,他一抬頭,恰好和對麵狹小石洞中的一雙琥珀眼對視。與墨玄同樣藏身在石洞中的燕真俏皮地朝這邊眨了眨眼,他指了指下方,示意墨玄看過去。
石窟的底部已經被焚燒得乾乾淨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墨玄最先看到的是被燒糊在石壁上的巨大獸屍,隱約能看得出它原本臃腫的形狀。
獸屍前趴著奄奄一息的溧陽,她渾身的衣服被燒得破破爛爛,頭發也轟然炸開,不複往日的亮麗。不知遭受過什麼,她的右手以一個扭曲的角度折在腰後,左手的手指被人踩得血肉模糊,雙腿的腳踝下也流淌著鮮紅色血液。
在她前方,司琴以柳葉刀與徐伯艱難地纏鬥著。
司琴的衣物比溧陽要完整一些,但她的傷勢要更為糟糕——整張臉幾乎都被午火燒得麵目全非,手臂和大腿處也遍布著觸目驚心的燒傷。
從柳葉刀黯淡的靈光看來,司琴堅持不了多久。再看徐伯,他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竟是毫發未傷,此時正悠閒地邁動步伐,隻接招,不出招,遊刃有餘地逗弄著拚儘全力的司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