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墨玄的動作,燕真迷迷糊糊地推了他一把:“我沒問題,你下去補刀。”
墨玄固執不語,他將藥水均勻地倒在燕真血淋淋的傷口上,為他做簡單的消毒處理。
被藥水這麼一刺激,燕真的神智再怎麼模糊,也該清醒了。他嚎道:“你能不能輕點?!”
墨玄掐住他的手腕,用簡單粗暴的動作表達著無聲的拒絕。倒完藥後,他將自己上衣的衣擺撕下,用淨刀劃成了布條,當作止血用的繃帶,將它纏在傷處之上。
燕真疼得直吸涼氣,連眼中都泛起了淚花。他忍不住嘮叨墨玄:“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和我的配合也沒落下嘛……不,你退步了,方才我禁錮住他的時候,你分明可以直接用刀氣刺中他的要害,為什麼對準前肢?”
墨玄隻道:“以後不要再這樣冒險了。”
“我們市井中人,若是不豁出命來,死的就是自己了。”燕真笑著道,他不打算放過墨玄,又執拗地問,“為什麼對準前肢?”
墨玄思考了一會後,認真地回答道:“因為你會很疼。”
隱藏在徐伯身後時,他不是沒有尋覓到燕真用傷勢換來的大好時機,可在出手時,耳邊卻傳來某人鬼哭狼嚎的心聲:
【好痛!】
這句喊聲令墨玄想起十年前,騙子背著他,沿著鄉道行乞的日子。小騙子嘴甜,又會演戲,帶著重傷的小墨玄,看著更是足夠淒慘,因此,往往是賺足了同情淚,滿載而歸。
這引來了當地其他乞丐的眼紅,見他們兩個是小孩,便趁著無人的時候搶奪他們二人的食物。墨玄行動不便,不足為懼,健全的騙子便成為了針對對象。
那時的騙子年紀尚幼,身體也瘦弱,打不過彆人。
但騙子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就算要挨打,也絕不會吃這個悶虧,他會高聲地喊疼,吸引路人前來圍觀,驅逐惡乞的同時,又贏取了好心人的施舍。
過後,騙子總是會拿著戰利品,得意洋洋地帶著滿臉淤青同他炫耀:“看,我厲害吧?”
而小墨玄隻會重複地問道:“疼嗎?”
騙子隻會拍他腦袋,罵道:“矯情,肚子都填不飽,還管這作甚?”
這招總有失效的時候。有一次,二人遇上一個貪婪狠毒的老乞丐,他將兩個孩子身上所有盤纏占為己有還不夠,想要把騙子往死裡打,以報之前算計之仇。
他已經吃過騙子之前那一套的虧,學會了捂住他的嘴,拳腳儘數往人體最柔弱的腹部招呼。
那次騙子沒有試圖叫出聲,而是死死地咬住了老乞丐的虎口,四肢緊纏著對方,怎麼挨打也不放手。
墨玄還記得騙子那時的眼神,狠辣淩厲,如同果決的頭狼。
那時的小墨玄讀懂了同伴的意圖,他忍著傷痛,踉蹌著身軀,趁老乞丐不注意,高高地舉起了一旁的石頭——
墨玄隻記得老乞丐倒在血泊中,兩個遍體鱗傷的孩子在漆黑的雪夜裡相擁取暖,騙子奄奄一息地在他耳邊說俏皮話:“你看,活下來的還是我們。”
小墨玄埋在他的頸窩裡,試圖在血腥味中找到騙子原本的氣味。
他問:“疼嗎?”
他沒有聽到騙子的回答。
原來他是會疼的麼?
墨玄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攻勢就不自覺地改變了,於是有了現在的情景。總之,徐伯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他是死是活,對局勢的影響並不算大。
燕真的目光凝滯住了,一時間也忘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他盯著墨玄,難得安靜地配合著伸出手,任由對方處理。
過了一會,燕真才想起一件事,他迅速將手抽回,道:“你……忘了我是什麼圖騰麼?”
兩人這才意識到,燕真自己的圖騰完全可以緩解他的傷勢,起效甚至要比靈藥快很多。
墨玄也是關心則亂,一時間竟鬨了這麼個烏龍。他手中拿著撕下來的半塊衣擺,此時隻覺得它燙手:扔掉也不是,再繼續給燕真使用也不是。
“不過。”燕真晃了晃將傷口處包裹得整整齊齊的繃帶,他的笑容如盛放的玫瑰般絢爛,“包紮得很仔細,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