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郯來到一間掛著“庚”字牌的弟子居門口,嘴角抽了抽。
盛元宗弟子住處按輩分和實力來排序,從甲字間到庚字間不等。他住在甲字間,而隔三差五找他邀戰的人就住在這裡,明知不敵偏要戰,結局能有什麼懸念嗎?
君郯想到裡頭躺著的那人就一陣頭疼,他深吸了口氣,剛要抬腳進去。
迎麵出來一位清風朗月般的陌生男子。
攜著一股藥香,身體頎長,步履如風。
君郯當即定住。能出入弟子居的,隻有盛元宗的人,而盛元宗所有長老、太上長老,他都認識,唯有一人除外。
盛元宗最大的倚仗,以醫術名動九州,真真正正生死人肉白骨,助人打通奇經八脈締造至極武者的一代藥聖。
據說上上位宗主修為低微,卻能執掌盛元宗,便是那位在背後鼎力。
但那人常年棲身幽穀養花種草,避世不出,昔日宗主受重傷,也沒見此人現身,其他門派掌權者有要事拜見,也都被拒之門外……十足的特立獨行不好接近。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千思萬緒隻在一瞬,幾乎是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君郯便彎起眼角,拱手行禮:“桓淩子前輩。”
桓淩子錯愕了下,似乎沒想到會被認出來:“你是?”
“盛元宗大弟子,君郯。”
“哦。”桓淩子反應淡淡。
君郯見到他很是榮幸,委實好奇,便問:“桓淩子前輩怎會來小師弟的住處?”言外之意,小師弟的傷竟勞得您特地跑一趟?
桓淩子道:“去年,大約也是這個時候,他贈過我一枝桃花。”
就這?君郯收斂笑容,道:“那枝桃花是在我院子裡摘的。”
“卻是巧了。”桓淩子說完,目不斜視地踏風而去。
不知為何,君郯接觸過盛元宗內各色門人,唯獨方才所見的這位,有股子說不出來的韻味。
……對,他走路沒有聲音。
武者走路,怎麼會沒聲?就算是動用輕功,那也有踏葉或破風之聲。除此之外,太太上宗主都入古多少年了,方才這人如果是從那時候就活到現在,豈會如此年輕?就算精通藥理能容顏永駐,卻也不至於長命這些年依舊比尋常壯士更健朗吧……
帶著欣賞和困惑,君郯踏入門中。
由於桓淩子到訪,小師弟的屋內擠滿了平日難得一見的長老們,他們一見君郯,立刻友好地讓出道來。
“君郯來啦。”
這話一出,床上宛如死屍的少年唰地睜開了眼睛,掙紮著便要起身側向君郯的方向,許是牽動了傷口,疼得眼角泛紅,顯得楚楚可憐。
苦肉計。君郯抬起下巴,睨著床上羸弱的少年。
少年麵目白皙,長睫卷翹,唇形姣好,他眼裡噙著些許水光,嘴角輕咬,有些委屈,沒了戰鬥時的狠勁,平添一絲我見猶憐的姿容。
錯覺。君郯心想。
“大師兄……”應矜笑容慘淡,嗓音低啞,但眼裡波光粼粼,顯然對他的到來很是歡喜。
君郯眼皮像被針刺了似的,這什麼表情,任誰被人一劍洞穿,都不可能對洞穿自己的那人心生好感吧,一不小心性命就交代了……若不是桓淩子前輩相救的話。
君郯冷眼斜睨著他,道:“今後不要來找我比試了。武功太差,招式太爛,內力不足,破綻百出,再練個十幾二十年也不是我的對手。不是我的對手還非要三番五次找我約戰,敗了也是你咎由自取,重傷垂死也是你活該。”
應矜的眸子一點點黯淡下去,為了能看到君郯,他側著身子壓住了傷口,以至於脖頸通紅,青筋突出,嗓音也不穩,道:“大師兄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不然呢?”
“特地來……說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你既然知道是顯而易見,為何還要自撞南牆?”
“大師兄不願意我自撞南牆?”
“如果你找彆人撞,我自然沒意見,但你找我麻煩,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我以為我的行動,已經足夠讓大師兄心軟了。”
“你是指……”君郯突然眸光一暗,道,“你的苦肉計?”
屋內氣氛頓時冷了許多。長老們見君郯臉色不對,都紛紛向應矜投以責備的目光。
應矜則無旁人道:“大師兄明知故問。”
“少打啞謎。”君郯懶得回想應矜敗給他的細節。
應矜像斷氣般平躺回去,目光空洞地望向上方,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