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烏利爾也拿到了白翎的體檢數據。
遊隼血統,敏捷度sss,截肢2個月……太好了,比他之前找的駕駛員還要適合他們的項目。
由於機甲的工程屬性,許多平民家庭也會購入機甲,承接活計來養家糊口。
在這其中,70%的駕駛員都是鳥類血統。他們善於承受向下俯衝的超級重力,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但開機甲危險性高,鳥類骨骼中空,一旦遇見事故很容易粉碎性骨折甚至截肢。而斷肢再生費用高達上百萬,根本不是工薪家庭能承擔起的,因此,機甲圈有許多傷兵含淚隱退。
烏利爾身為機甲工程師,一直想開發一款能讓殘疾鳥們輕鬆操作的機甲。
然而前期投入高,實際購買市場卻有限,這哪個廠商能願意投資?
正當烏利爾走投無路之際,他那個位高權重的叔父忽然傳訊,答應資助他。
烏利爾欣喜若狂,也小心翼翼問,為什麼叔父願意乾賠本買賣。
人魚在那邊沉吟道: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位身體殘疾的故人。細節記不太清,但他應該是去世了。”
烏利爾:“啊,是您現實中的朋友嗎?”
人魚笑了笑:“不,隻是夢。”
隻是做夢有感而發,就抬手砸下5000萬星幣的投資嗎?旁人或許瞠目結舌,但烏利爾轉念一想皇叔曾經當政時的善舉,也就不奇怪了。
因為人魚就是那樣的君主。
一邊鐵血統治控製局勢,一邊眷顧弱勢群體——仿佛戴著一正一反兩幅麵具,矛盾到極致,讓人敬畏,恐懼,又忍不住受他控製。
烏利爾不敢忤逆他。即使人魚已退位,但留在人們心底的威勢還在。烏利爾此次也是恭恭敬敬,巨細靡遺報告進度:
“您好,我們的實驗駕駛員剛剛已經通過測試,他的飛控數據十分優秀,相信會給我們的項目添磚加瓦。”
“不過,他有些營養不良,還有低血糖。可惜他不肯常駐基地,否則我們肯定要拎著他的翅膀,好好給他補一補。”
鬱沉在辦公桌前聽著,問:“營養不良的alpha?”
“他是omega。”
“omega……”鬱沉念著,不禁想到那隻瘦得能摸到肋骨的鳥。
烏利爾以為他在醞釀不悅,趕緊解釋:“因為現在暴君掌權,政府都不把omega當回事。不僅扣發配給的牛奶,還縱容alpha們犯罪。”
“怎樣的犯罪?”鬱沉稍微傾身。
“縱容alpha監護人,對他們虐待和拒絕撫慰omega的行為,視而不見。”
·
夜幕西垂,腥鹹的海風把綿綿霧靄趕上陸地。廣場上的燈光模糊不清,襯得行人影影綽綽。白翎坐在長椅上,抬頭望著暗灰色霧景,恍惚覺得自己身在一場夢境。
從社團出來,他沒有立即回皇宮。安娜允許他提前支取工資,他便買了維修宮殿的電線。
剩下200星幣,他原本打算去舊貨店淘一件二手外套,以應對大雪天。經過糖果店時,他卻忍不住停下來,買了一小包老式牛奶糖。
數了數,隻有20顆。
真是昏頭了……白翎邊暗罵自己奢侈,邊小心翼翼地拆開奶糖包裝。一陣風吹來,裝得過滿的帆布包往旁一歪,拉鏈口掉出一瓶藥。
白翎很不情願地撿起來。
那是林醫生給他開的A性素。還囑咐他,一定要每天按時服用。
白翎痛恨這藥。因為藥廠總是做得很大顆,他喉嚨口緊窄,吞下去的時候總是會卡在那兒,害得他惡心乾嘔。
所以吃藥的時候,他總是有點怵。
白翎決定速戰速決,擰開蓋子倒在手心,昂頭吞了兩顆。唔,噎死了……
那股子苦味殘留在喉嚨,他趕緊剝一顆奶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含住。
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果然,冬天冷的時候,就是要吃點甜的。
霧氣比剛才更濃,零散的行人已經消失,隻剩下廣場上幾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白翎知道他們在乾什麼。在翻垃圾桶,沿著主乾道一個一個探著腦袋翻。
如果運氣好,就可以撿到附近餐館打烊時扔的剩菜。但現在是冬天,餐館生意也不好做,大概率翻不到什麼菜,隻能餓著肚子回到流浪的帳篷裡,用破棉絮把自己裹緊。
白翎望著那幾道身影,有些出神。
沒一會,其中一個無功而返的人就哭著咒罵起來,把酒瓶子投擲出去:
“去你媽的帝國,去你媽的伊蘇帕萊索!惡魔,害得我家破人亡,去死啊。”
那瓶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狠狠砸在廣場的雕塑上。
“他好像在指桑罵槐。”身後傳來一道感慨聲。
白翎立即站起,拉開一段距離。麵前站著一個男人,他頭戴著黑色破帽,胡子拉碴,明亮的藍眼睛正望著他。
“你是beta?”白翎剛吃過A性素,不想惹上麻煩。
流浪漢點頭:“很容易看出來吧,海洋垃圾,社會工蟻,我們beta都長著同一張精疲力竭的臉。”
這人口音標準,有一種飽經訓練的腔調,且十分健談:
“那你呢?我猜你是個omega,雖然個頭挺高,但是你滿臉都是警惕,應該有過不少糟糕的經曆。”
白翎也沒否認,隻是說:“在這個國家裡,還有經曆不糟糕的人嗎?”
流浪漢哈哈大笑,轉而問:“那麼,你也相信那些話嗎?”
“什麼話?”
“人魚先皇是個惡魔……他給孩子們的牛奶下毒,給學校發的牛奶糖裡放老鼠藥。還把反抗的alpha送去人造月球種土豆……這些話。”
“聽起來像是他會做的事,”白翎沒什麼表情地說,“至少我小時候在救助站,頓頓都能吃上新鮮土豆。”
一句話把先皇和現任都罵進去了。
“哈哈你可真會,我喜歡!”
流浪漢眼中多了些真誠。
“我剛來這裡不久,橋洞黨,流浪漢,隨便你怎麼稱呼我。不過我還是有正經營生的,我在小公園的椅子上擺攤給人算塔羅牌。”
說著,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套牌,用凍得青紫的手撥開,臉上卻笑得愜意:
“來吧,抽一張,算我請你的。這麼冷的天,我更想請你喝杯杜鬆子酒,可經濟情況不允許。”
白翎不想辜負他的熱情,便抽起一張牌:
是個戴著珍珠項鏈和王冠的女人。
流浪漢拿回去,雙眼微微睜大:“喔,正位皇後。”
白翎並不懂占卜,淡淡地笑:“預見我要當皇後嗎?”
那恐怕不太準。
他前世一直是土匪革命軍,當皇後是不可能的,擄走皇後還差不多。
“不不不,”流浪漢用播音腔宣布道:“Queen是一位溫暖慷慨的母親,說明你要迎接一段甜蜜豐厚的感情了。”
好熟悉的腔調……白翎覺得自己在哪聽過這道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