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邊界的小流浪 溫柔梳理著他被冷汗……(2 / 2)

或許是那道聲線過分蠱惑,又或者生病時對於親密接觸的渴求,白翎神魂不清地微微低頭,嘴唇碰了碰他的掌心。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和魔鬼締結了協約。

“乖孩子……”鬱沉神色緩和地鬆開手,彎腰把那具滾燙發燒的身體抱起來,抱到床上。

斷腿剛接觸到床墊,白翎卻不自覺掙紮著,在他懷中痛苦地低喘。

“噓……好了,慢慢放鬆,”鬱沉用手指溫柔梳理著他被冷汗浸濕的發絲,低聲安撫:“你在我這裡很安全,什麼也不會發生。”

AI連忙查看,主人的特級信息素又開始狂飆了。

在鬱沉的持續安慰下,白翎終於神情不安地睡去。

鬱沉把軟軟的小絨被蓋在白翎身上,掖了掖被角,裹成一個安全的小窩,白翎卻無意識翻了個身,朝向他這邊,輕輕呼吸著空氣中彌散的alpha信息素。

沒有邊界感的小流浪……

這份自然流露的信賴感,無意間勾起鬱沉某處塵封的記憶。

他垂下眼眸,像一位年深亙久的監護人那樣,俯低身體,清淺克製地吻在白翎額際:

“寶貝晚安……”

希望你做個好夢。

·

白翎做了個夢,夢到人生中僅有的一段溫馨時光。

那時候,他還是一隻灰絨團子幼鳥。

他住在孤兒救助所的大通鋪,在難民小學上課。曾經,一艘偷渡來帝國的客運艦發生故障,小行星射線幾乎殺死了所有人,他是幸存者之一。

救助所的環境不太好,夏天又熱又悶,冬天又冷又潮,護工和所長經常為了一點油水大打出手,隔壁床的小喜鵲總是哭著要親鳥喂飯。

白翎沒那麼多毛病,早在他母親把他推上偷渡船時,就告訴過他:“去了那邊就沒人給你喂飯了,也不可以想媽媽,知道嗎?”

幼鳥和她拉鉤,乖乖答應了。

他一向是個省心的孩子,隻要能給媽媽減輕累贅,他願意做任何事。

幼鳥努力適應著新環境。

彆的小鳥還在抹眼淚想家時,他在廣場上追鴿子,在噴泉裡遊泳,衝進小巷為了一片麵包和其他小鳥打架。打贏了就撿起彆人的羽毛揣進兜裡,冷冷抹掉鼻血,叼著麵包做廣場上最凶惡的崽。

他還學會了“打劫”。

具體做法就是每天下午六點守在廣場上,等遠方叮咚傳來送奶車的聲音,他便衝過去攔下來,第一個把帶著豁口的杯子塞進車窗裡,惡狠狠地說:

“全脂奶,加滿!”

“全脂奶”這個詞,是他跟排隊的人學的,他還學會一個詞,叫“薅魚鱗”,大概意思是說,這個送奶車是條老魚讚助的,不喝白不喝,最好家家戶戶帶著水桶來接。

車裡有個發奶工機器人,專門拿尺子丈量口徑,不許他們給水桶裝上把手,哄騙人工智能說那是茶缸子。

幼鳥曾經和它搭過話:“如果我想多喝一杯呢?”

機器人:“可以,幼鳥可以。”

幼鳥奇怪問:“為什麼隻給幼鳥?”

機器人忽然換了種語調,開始反複念車上的標語:“【強壯的孩子才是祖國未來的希望】”

幼鳥戳戳它的鋼鐵胸膛,讓它快彆念了:“誰教你說這個的。”

機器人:“這是命令。”

幼鳥猜測,這應該是那條老魚的命令。

他總是聽彆人說起那條魚,有的說“他長了四條胳膊,六隻腿”,還有的說“他是無形的,會在網線裡鑽來鑽去,監視我們”。

眾說紛紜,居然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

幼鳥決定揭開這個秘密。他選擇了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跟蹤奶車。

每到日夜交替,天空漸變成灰藍與橘紅交融的顏色,老式有軌奶車會一閃一閃亮著彩燈,沿著固定的軌道緩緩駛來。它會繞城一周,像個老爺爺似的,吭吭哧哧,走走停停,緩慢地爬坡又下坡。

從樓房的縫隙間,能看見海麵上漂浮的淺粉色雲朵,電車線交錯參差,將天空分割成不規則的三角塊。

幼鳥追著奶車跑下坡子,他跑得太快了,海風撫過他蒲公英似的白色絨毛,大海在逐漸擴寬的視野裡撲麵而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擁上他。

最後,奶車停到了終點站。

這裡沒有三頭六臂的人魚,隻有無數一模一樣的電車,隨著一聲清澈的汽笛響,它們亮著燈,整整齊齊排隊貫入奶廠,像一群巡遊的燈籠魚,擺著尾巴回到深海巢穴。

在白翎的記憶裡,這是近乎魔法的一幕。

而當時的幼鳥,堅信那就是人魚的魔法。

思想素質課上,老師問大家長大了想做什麼工作,一群小鳥和小海鮮都說想當舞蹈家,歌唱家,科學家。隻有幼鳥站起來大聲說:“我想當送奶員”,被哄堂嘲笑。

大家嘲笑說,隻有底層窮人才去那裡接免費奶。

幼鳥說,我就是窮人。

大家又偷偷告訴他,那是皇帝的間諜車,皇帝通過裡麵的發奶機器人在監視大家,給孩子喝的奶裡放了藥物和芯片,目的是為了控製所有人。

幼鳥說:“監視那麼多人,那他得多累啊。”

大家還說皇帝是個極權家,他的名言是“國家會保障Omega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權力。”

幼鳥說:“多好啊,我想當Omega了。”

大家卻說:“你根本不懂,自由才是最珍貴的!”

幼鳥不以為然。他不想要自由,他知道對麵的聯邦每天都在向帝國宣傳“民.主自由”,但他有奶喝,聯邦的小孩可沒有。

再後來,謠傳越來越廣,也越來越離譜。

每當奶車慢吞吞爬上坡子,大人們就會從家裡衝出來,向它砸去雞蛋和菜葉,老人們會牽緊孩子的手,皺紋縮成一團,“彆去!那牛奶有毒!”

就連叮咚回響的音樂,也被罵做惡魔的靡靡之音。

可是幼鳥卻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歌,他會跟著調子哼唱,牛奶噴泉~我長高長大的源泉~

同學們都認定他被魔鬼馴化了。

幼鳥反駁:“你們不懂,馬上要過冬了,我得吃得飽飽的。”

其他小鳥勸他:“長胖了會被老皇帝吃掉的。”

幼鳥渾不在意:“吃掉就吃掉,我還沒見過魔鬼長什麼樣呢。”

其他小鳥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伊蘇帕萊索的小奴隸。

幼鳥想,如果能一輩子當奶車的奴隸,好像也不錯?